皇宫中

  淳于景妍刚到宣德殿门口,就听见兄长的声音传来:“阿妍回来了?过来坐,我命人备了你爱吃的菜。”

  淳于景妍走进大殿,看见坐在窗边看书的男子。

  “兄长不必等我。”又想到,他已经辟谷了。

  淳于隼把手中的书放下,看着在对面坐下的女孩说,“无妨,许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

  淳于景妍低头扫过这一桌山珍海味,张了张嘴,被这喂猪一般的架势震撼。

  又瞥了一眼神色宠溺的淳于隼,喂猪就喂猪吧,反正吃多了又不会胖,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相比之下,淳于隼吃相就要斯文许多,还不紧不慢地往景妍碗里夹菜。

  过了一会,看着放下筷子,用手帕擦拭嘴角的淳于景妍,淳于隼忖度着开口。

  “阿妍,你要去见一见他吗?”

  淳于景妍停下手上的动作,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淳于隼眉眼低垂,略显冷淡,突然明白淳于隼说的是谁。

  “他现在怎么样?”

  “寿命将至,住在广阳殿。”

  “我....我不知道。”

  淳于景妍有些犹豫,其实从小到大,她没见过几次这个所谓的亲生父亲,也没什么感情。

  但是他们兄妹二人过往艰难的日子,追根究底都是拜他所赐,若说毫不怨恨,也并非如此。

  “兄长,你让我先想想。”

  淳于隼十分理解淳于景妍的心情。

  “无妨,你若不想见便不见。

  另外,我已命人打扫出景妍宫,以后就是你的宫殿。景妍宫离我的住处更近,但你若想住在贤雅宫也行。”

  看着已经安排好一切的淳于隼,淳于景妍鼻子有点酸。

  从前也是如此,每次去学堂前,他总是早早起来,准备好饭菜,安排好其他事情,确保她在宫中不会受欺负才离开。

  但是他在外受的欺负和委屈,都自己咽下去,什么也不和她说。

  淳于景妍忍不住开口问:“兄长,你在族地到底经历了什么?”

  听到这话,淳于隼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冷凝,他垂下眼帘,右手用力捏着茶杯,沉默良久。

  “阿妍,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活下来了。”

  他抬头望着夕阳渐渐消失在地平线,远处的天色就像被人遮上幕布,瞬间暗下来。

  “修炼一途皆是如此,历经磨难才能成长,非坚韧者不能生,非大悟者不能得道,置之死地以求后生。”

  淳于景妍望着气势突然变得凌厉的淳于隼,仔细思索他的话,历经磨难才能成长,置之死地以求后生,又想起今日所见的少年。

  求生吗?

  “那以后呢?千年飞升只在传闻中,兄长....有信心吗?”

  “呵,信心?”淳于隼低头看着手里的清茶,倒映出他动摇的眼神,然后这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

  “阿妍,路是人走出来的,我们能从受人欺凌的微末之时走到今日,我淳于隼不信,我走不出一条通天大道。”

  说着,他站起来,走到窗边,双手背在身后眺望远方。

  “若苍天不予我前路,我就自己闯出一条。”

  这话狂妄至极,简直就是修真版的龙傲天了。

  淳于景妍望着眼前的高大身影,身姿如松,气势凌厉,尽显强者气魄。

  她愣了一下,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内心也油然而生出一股冲动。

  “那我就和兄长一同闯出一条路!”一条大道之体该走的路。

  另一边,葬好师傅的沈五下山后,回到他们的住处。

  这是一间简陋的屋子,茅草搭建,并不能遮挡寒风,屋内空间狭小,空气湿冷,但是胜在干净整洁。

  沈五从箱子中拿出旧物,又取出储物袋,把所有东西都整齐地摆在桌面,没有多少值钱的物件。

  他五岁被父亲抛弃,六岁被师傅收养,二人在永乐城靠倒卖法器为生。

  有时也会接一些特殊的活儿,在黑市中帮人传消息,或者秘密转送货物。

  这些货物多来路不正,为了隐蔽往往经手好几个人,才到达买家手里,像他们这样的人在黑市中叫“过手”,而这桩行当叫做“洗货”。

  “过手要想干的长久,诚信是第一位。”他又想起师傅的话。

  但这次因为前一位过手出了差错,货物送到他们手中被发现了,今天那几人便是来截胡的人。

  沈五拿起这次货,抚摸着上面温润的血玉。此物是蛇雕法戒,天品上等法器,价值连城。

  若是昧下货物,就此藏起来,或许可以度过此劫,但后患无穷;

  若是把他交给洗客——买货的客人,风险极大,他也有可能会丧命。

  沈五沉思片刻,拿定主意。

  他清点好剩下的东西:一把红伞,凡品上等防御,这是里面最值钱的东西,两把短刃匕首,十枚暗器惊雷,一个下品储物戒,一百二十个下品灵石,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这是他和师傅攒了十年的所有家当。

  他把能换钱的法器全都装进储物戒,灵石和货物装进储物袋,又换了件黑色劲装,披了一件破旧斗篷。

  做完这些,沈五环顾这个他和师傅住了许久的简陋草屋,缓缓吐出一口气,把燃着的蜡烛扔向草堆,一把火烧了这个地方,旋即坚定地往外走去。

  永乐城除了普通商铺酒楼,最多的是当铺。

  从城西出来,沈五走进一家偏僻的当铺。

  老板正噼里啪啦地敲算盘,看清来人的脸,漫不经心地说:“这次又有什么好货?”

  沈五把储物戒放在柜台上。

  “储物戒,和里面所有的东西。”

  老板拿起储物戒,神识扫过里面的东西,眯着眼看着眼前的清瘦少年。

  “这可是你和老鬼头攒了好些年的宝贝吧,出了什么事?如今怎么舍得拿出来当了?”

  沈五垂下眼帘,用尽量平静地语气说:“洗货出问题了。”

  老板突然张大眼睛,一把抓住少年的衣襟,死死地盯着他:“那老鬼头呢?”

  见少年长久地沉默,老板缓缓松开手,后退一步,身体脱力般靠着身后的柜子。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是比我先走一步。”

  然后用手捂住半张脸,沉默许久问:“葬在哪了?”

  “皇宫后山上。”

  “那你准备怎么办?”

  “把货洗完。”

  当铺老板看着眼前清瘦的少年,破旧斗篷遮不住少年的身姿,他目光幽深,闪烁着一丝坚决和凌厉。

  老板点头:“既然你打定主意,老头我也不多说什么。看在这些年的份上,你这些货,我给你五十个下品灵石。”

  沈五知道这是最合理的价格,然后又拿出九十个下品灵石。

  “换一个中品灵石,再换一张二阶下品金刚符,一张二阶下品爆破符,一把匕首,”他顿了一下,“有纸笔吗?”

  老板把算盘旁的纸笔递给他,然后拿着所有东西进了里间。看着他进去,沈五快速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把字条收在袖子里。

  不一会,老板掀开帘子出来,递给他一个中品灵石,一张二阶上品金刚符,一张二阶上品爆破符,一把凡品匕首。

  沈五捏着那两张上品符咒,不解地看着他。

  老板把东西都塞到他手里,拍了拍他的肩:“好好活着,孩子,老鬼头没看错人!”

  沈五用力捏住这些东西,指节发白,低声说了句:“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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