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明月,微风,寂静无声。

  出工的时候。

  叶言并没有看到李敢,只是由一个资历老的灰衣带头,众多打更人就这么紧锣密鼓的出了门。

  凝重的气氛下,中途无人讲话,全都低着头行走着。

  气氛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

  叶言留意到这些人的脖子,全都裹着厚厚的衣物,显然都做足了准备,没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叶哥,叶哥,我在这里。”

  张二狗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叶言回头一看。

  当即傻眼。

  不是别的,而是这家伙的造型实在太夸张了。

  别人都是用东西围住脖子。

  他倒好。

  不但缠住了脖子,头上还顶着一把椅子,双手扶着椅子腿,脑袋被四条凳子腿护在了中间。

  这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少人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么一闹,压抑的气氛消失了大半。

  “你这是什么造型?”

  叶言满脸黑线,真不想认识他:“戴个凳子,你不嫌沉?”

  “我当然嫌沉啦,但我这腿是跑不了了,就只能在防护上下些功夫了。”

  张二狗满脸苦涩,却也是没有别的办法。

  叶言有些无语:“只怕不等遇到什么东西,你就自己先累死了,来回五次更,你能走得完巡逻不?”

  打更人按照时间,总共要敲五次锣,巡五次街。

  这一来一回,路程可是不近。

  张二狗面色纠结,旋即一咬牙说道:“没事的,我能坚持住。”

  叶言见对方坚持,就没有再多说。

  ……

  出了门,打更人的大部队就开始分散开了,只剩下些许顺路的人,同行着赶往了打更地点。

  叶言和李二狗来到了巡逻的范围。

  经过寻找,他们来到了南开北路的路口上,那里有一间独栋小房子,正是留给打更人休息,记时的小歇住所。

  叶言掏出钥匙开门。

  两个人鱼贯而入,两张床,一张桌子。

  本就狭窄的房间,还被体积巨大的木质机关,占据了一小半的面积。

  这是计时用的漏刻。

  体型巨大,和沙漏的原理类似,能够记录一天的时间。

  叶言看了一眼,距离晚上七点还有一个时辰,可以休息一会。

  于是就先准备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这一天过的实在是太充实了。

  精神未免有些乏累。

  叶言刚躺在床上,却发现张二狗,直挺挺的坐在对面的床上,更绝的是那把凳子,依旧戴在他的脑袋上。

  他忍不住说:“你不会准备这一晚上,都套着这把凳子吧?”

  “不戴着不行,我怕。”

  张二狗苦笑一声,用袖口艰难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这一路可不近乎。

  要不是被诡躯改造过了身体,就凭他这小身板可完全吃不住,但即便如此也是消耗掉了大半的体力。

  “睡了就不怕了。”

  叶言白了他一眼,“晚上还得打更,受不住可没人管你。”

  张二狗慌忙摇头:“两个人不能都睡,我还是守着吧,别出什么事。”

  “唉,现在戌时不到,天才刚黑,你难道没有打听过,那些惨死的打更人,多数都是在丑时吗?”

  叶言缓缓而谈:“也就是在敲响,第四更的路上。”

  “真的假的?”

  张二狗顿时来了精神,怀疑的看向叶言。

  “信不信由你,再说了,这人一旦受累,阳气就会不足,到时候真碰到了什么,诡异第一个找的就是你!”

  叶言恐吓的说完,就把脸调转到了墙壁,在不理会张二狗。

  方才说的那些话。

  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打听的。

  至于死亡时间。

  是叶言和办案的仵作闲聊时,无疑从其口中得知的消息。

  听到这些话。

  张二狗被吓得不轻,咒骂了自己两句。

  忙将脖子上套着的凳子一丢,闭上眼睛就休息了起来。

  他的腿可跑不快,别说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就算是被条狗盯上,他都逃不了!

  ……

  时光流逝。

  两人闭目养神间就来到了戌时。

  漏刻设定好的机关被启动,侧面的木槌,重重的敲响了一声。

  叶言第一时间起床。

  他扭头看向一旁,还在沉睡的张二狗,拍了拍他的脸颊:

  “起床了,要敲第一次锣了。”

  “呃……好。”

  张二狗朦胧的睁开眼睛,看了眼周遭环境,一下子就精神了。

  困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赶紧把凳子往脖子上一套,就跟随叶言来到了门口。

  叶言推开打更小屋的门,冷风瞬间就倒灌了进来,两个人浑身一个激灵,困意当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寂静的连声虫鸣都没有,幽暗的环境下,使得街道上的风景格外的瘆人。

  “这就是此方世界的黑天吗?”

  叶言心中呢喃。

  这个世界对于黑暗忌讳莫深,父亲对此更是时常警告,这就导致他还没有在黑天时出过屋子。

  如厕都是用夜壶解决的。

  “真冷啊……”

  叶言紧了紧腰带,双手抱紧,外面的空气很冷,不是寻常的冷。

  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

  “咔咔!”

  张二狗出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敲击火石,将阳魂灯点燃,点燃后周围的气温得到了明显的升高。

  叶言不着痕迹的靠了过去。

  “叶哥,你不点吗?”

  张二狗见对方靠了过来,不由得有些疑惑。

  “不了。”

  叶言淡淡道:“咱们两个是一组,你点就行了。”

  点燃灯笼是能驱散阴气。

  但他现如今的阳寿,可经不起如此损耗,这不是鲁莽,进阶完成后,叶言的视力得到了极强的增幅。

  黑天也能视物。

  有容错率给他进行这样的操作。

  “好。”

  张二狗也没有多说。

  两人就这样并排漫步在街道上,向着北桥头走去,没走一段距离,叶言就用手中的梆,敲响张二狗手中的锣。

  “嘭嘭嘭!”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时间,寂静的街道上,传来了阵阵吆喝,张二狗揽下了此活。

  如此静谧的环境下,大声的叫喊,能给他带来些许勇气,不至于双腿发软的不敢行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路上铜锣敲个不停,张二狗擦汗的手也不停。

  他脖子和肩膀,酸的不行,有点想把凳子给摘下来,但想起李敢的警告,却也只能在咬着牙坚持下去。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

  两个人就来到了他们打更范围的最远处。

  北桥头。

  张二狗面带欣喜,看见这座桥,就代表第一更快要结束了,能够折返回打更小屋里面去进行休整了。

  见来到了这里,叶言却没有任何高兴,反而是警觉性拉满。

  他回想起一件事情,那就是此处,闹出过人命!

  从白天路过的那个小巷子口穿过来,正好就是这座桥的另一端,衙门之所以封锁住那条小巷。

  会不会是为了封锁这座桥?

  那些围观的人进不去,这才堵在巷子口,不停的朝着里面观望?

  “叶哥?咱们回去吧。”

  张二狗拉了拉叶言的衣领,他并没有联想到这些,只想回去休息。

  “嘘!别说话!”

  叶言制止对方继续说下去,耳朵不停的抖动。

  张二狗被叶言的紧张模样,给惊出了一身冷汗,捂住嘴不敢言语。

  叶言缓缓靠近河边,向着桥底下探头观望,谁想那声音竟越来越大!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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