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毅的话如同一把刀子插在陈平心口上。

  他想不出年岁不大的少年为什么城府如此之深。

  二狗和他在门外跪了两天,许毅不可能不知道,现在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面对他。

  好深的心机。

  可他这时候什么都不敢说,许毅愿意在最后一天见他,已经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保命稻草了。

  陈平强忍着心中的屈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二狗见状,也赶紧跟着跪下。

  陈平抬起头,眼中满是哀求:"许少爷,我们知道错得离谱,这次真是走投无路了,您就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因为饥饿和疲惫微微颤抖着。

  许毅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茶,浅抿一口,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陈班主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一个乡下穷小子,哪里能帮得上远在京城的陈班主啊。"

  陈平身子哆嗦,咚的一声给许毅磕了个头。

  "许少爷咱就别卖关子了。我错了,我不该见钱眼开,在京城找小店冒充你的铺子,我认错,我该死。" 他不停往自己脸上甩巴掌,鼻涕眼泪横流。

  许毅一阵无聊。

  冒充他铺子的时候不是挺有骨气的吗,现在这样还真让人倒胃口。

  上一世他也经历过不少仿冒、抄袭的事,说来不是什么大事,花样子拿到市面上,改改抄抄重新做来卖很正常。

  可陈平犯的错误和张毅一样,为了银子行,可不该打着他宝斋的名号去卖。

  意兴阑珊,许毅也不想再跟两人卖关子。

  "直说吧,想让我干什么。"

  陈平的脸颊被自己打得肿起来,说话都费劲,二狗迅速补上:"要衣裳,要五件衣裳给贵人交差。"

  许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衣裳不难,可我凭什么帮你们?"

  陈平一听再次磕头:"我愿意把赚的黑心钱都让出来,求您高抬贵手,救下我们这一回。"

  "让出来?"

  陈平瞧出许毅的不满,急忙补充:"许少爷想要什么条件尽管开,我都满足,都满足。"

  许毅懒懒地往后靠了靠,姿态恣意:"第一,把你通过 ' 宝斋 ' 盈利的银子全都吐出来;第二,往后每隔一段时间,还得带着你的戏班子,专门为我的衣裳铺子唱戏宣传;第三,你戏班子的营收得分我一成。"

  你不是想挣我的银子吗?那我就得挣了你的银子。

  许毅说完也不急,静静地喝茶,连眼神都不给陈平。

  二狗听到这话,忍不住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你这也太过分了,我们都已经认栽了,你还……"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平狠狠瞪了一眼,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陈平满脸堆笑,忙不迭地点头:"行,许少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都照办。只要能让我们度过这次难关,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此刻的他,早已没了当初的嚣张气焰,只剩下满心的惶恐与无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好在,他偷瞄了许毅一眼,年轻人想的还是少些。

  见许毅点头,他急忙搓手:"许少爷,那衣服……"

  "别急。" 许毅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拍了拍手,早已等在屏风后的小鹿端着托盘走过来。

  "少爷,您要的契书。"

  托盘上是一张宣纸,其上字体苍劲有力,赫然写着许毅刚才所说的条件。

  墨迹早已经干透,显然是早准备好了。

  托盘一侧放着印泥,小鹿直接放到陈平面前的地上。

  许毅:"若是没异议,签字画押吧。"

  "啊--好好。"

  陈平失望过后为表示自己的决心,连印泥都没用,直接咬破指尖迅速按在契书上。

  手印落定,一个手臂高的红木盒子落在他面前。

  许毅笑呵呵地去扶起陈平:"就几件衣裳,何苦陈班主行此大礼啊,贵人的衣裳我早已准备好,只管拿着送去。"

  陈平尴尬一笑,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许毅说:"请陈班主把两千五百两银子交给我大哥就成,不用亲自送一趟。"

  陈平刚想点头,又猛地瞪大了眼睛:"两千五…… 五百两?我只挣了两千二百两。"

  许毅摇头:"陈班主你记错了,两千五百两。"

  他从怀里摸出带着银红手印的契书,点着上头的某一处黑字:"难道班主刚签上就后悔了?"

  陈平看着上边的 "五" 头晕眼花,他刚才忙着签,哪有心思细看。

  可他真没挣两千五百两啊。

  "也罢,小鹿,你把衣裳收回去吧。" 许毅大度地朝小鹿摆手,吓得陈平赶紧抱住他的胳膊:"成交,成交,两千五百两。"

  许毅为难:"真成交?"

  "成交,你容我……"

  许毅先一步堵他的话头:"可不能赊账。"

  陈平:"…… 行!"

  出了张家,陈平爬上马车放好衣裳,第一时间暴打二狗。

  "都怪你,都怪你想的损主意,我去哪儿凑五百两。"

  铺子挣了二千二百两不假,可他这几天寻人就花出去百两。

  说句悔得肠子都青了一点也不为过。

  许远赶着马车跟在两人后面,又去县衙找了周全,周全一听是收债,怕人逃跑,直接叫上十几个衙役一起,吓得陈平抵押了他的戏班子,才把几百两凑上。

  等两人把衣裳递给监督的侍卫,许远瞧着俩人把铺子关门,拆下牌匾才罢休。

  在没有功名加身之前,许毅不打算把铺子开到京城。

  池子大,鱼多,水也深。

  —

  许毅等许远回来,把两千多两银票直接按人头分了,这豪气的动作,可给周全看的咂舌。

  下一秒,周全手里就被塞了一百两银票。

  许毅:"自家人人人有份。"

  许旺从外头跑进来:"二哥,我的呢?" 他扯下腰上的荷包,口子撑得大大的,往许毅眼前凑。

  许娘被他调皮样逗得忍不住乐:"去,原来谁说不稀罕银子的,现在眼睛都放光。"

  许旺噘嘴小声嘟囔:"从前没银子,我稀罕也没用啊。"

  随后他支棱起腰板,大声道:"我得攒银子娶媳妇。"

  许毅突然来一句:"盈盈伤好的咋样了。"

  "快好利索了,刚还走了一圈。" 许旺脱口而出,然后就对上了爹娘哥嫂玩味的笑容,啊呀一声,接过许毅的银票扎到屋里去了。

  —

  "欸?今门口又多了两个鸡蛋。" 许娘习惯起早,每天必定出去溜一圈,结果最近每天门口都躺着两个鸡蛋。

  伸手拽住正在伸懒腰的许旺:"老小,你每天点数圈里的鸡够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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