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三藏被妖精送出洞外,沙和尚走上前问道:

  “师父出来了,师兄在哪里?”

  八戒说:

  “他有计谋,必定替换师父出来了。”

  三藏用手指着妖精说:

  “你师兄在他肚子里呢。”

  八戒笑道:

  “腌臜恶心杀人!在肚里做什么?出来吧!”

  行者在里边叫道:

  “张开口,等我出来!”

  那妖怪真的把口张开。

  行者变得小小的,藏在咽喉之内,正想出来,又怕他不讲理来咬,就将铁棒取出,吹口仙气,叫“变!”

  变作个枣核钉儿,撑住他的上腭,把身一纵跳出口外,就把铁棒顺手带出,把腰一躬,还是原来的身形相貌,举起棒就打。

  那妖精也随手取出两口宝剑,叮当架住。

  两个在山头上这场好打:

  双舞剑飞当面架,金箍棒起照头来。

  一个是天生猴属心猿体,一个是地产精灵姹女骸。

  他两个,恨冲怀,喜处生仇大会垓。

  那个要取元阳成配偶,这个要战纯阴结圣胎。

  棒举一天寒雾漫,剑迎满地黑尘筛。

  因长老,拜如来,恨苦相争显大才。

  水火不投母道损,阴阳难合各分开。

  两家斗罢多时节,地动山摇树木摧。

  ~~~~

  双剑飞舞当面招架,金箍棒举起照头打来。

  一个是天生猴属心猿之体,一个是地产精灵姹女之骸。

  他们两个,心怀愤恨,欢喜之处生出仇恨在战场上对决。

  那个要获取元阳成为配偶,这个要战斗纯阴结出圣胎。

  棒举起来满天寒雾弥漫,剑迎上去满地黑尘筛扬。

  因为长老,要拜如来,愤恨痛苦相争显露出大才能,水火不相容母道受损,阴阳难合各自分开。

  两家打斗了很长时间,地动山摇树木摧毁。

  八戒见他们赌斗,嘴里絮絮叨叨,埋怨行者,转身对沙僧说:

  “兄弟,师兄瞎缠!才子在他肚里,轮起拳头,给他一个满肚红,扒开肚皮钻出来,不就完事了?”

  “怎么又从他嘴里出来,却和他争斗,让他这样猖狂!”

  沙僧说:

  “正是,却也亏了师兄从深洞中救出师父,又和妖精厮杀。”

  “且请师父自己坐着,我和你各拿兵器,帮助大哥,打妖精去。”

  八戒摆手说:

  “不,不,不!他有神通,我们不行。”

  沙僧说:

  “说哪里话!都是对大家有益的事,虽说不行,却也能放屁添风。”

  那呆子一时兴起,掣出钉钯,叫道“去来!”

  他们两个不顾师父,一起驾风赶上,举起钉钯,挥动宝杖,朝妖精乱打。

  那妖怪和孙悟空单打独斗已经招架不住,又见猪八戒和沙僧赶来,更加无法抵挡,急忙转身逃跑。

  孙悟空喝道:

  “兄弟们,追上!”

  妖怪见他们追得紧,立刻把右脚上的花鞋脱下来,吹了口仙气,念了个咒语,喊了声“变!”。

  花鞋立刻变成妖怪的模样,挥舞着两口剑迎战,而妖怪的真身则一晃,化作一阵清风,径直逃走了。

  妖怪本以为这次只是打不过他们,逃命要紧,哪知道还有这样的变故!

  也是三藏的灾星还未退去:

  他到了洞门前的牌楼下,却看见唐僧在那里独自坐着。

  他上前一把抱住,抢了行李,咬断缰绳,连人带马,又摄取进去,暂且不说。

  且说八戒闪了个空,一钯把妖精打落在地,却是一只花鞋。

  行者看见说:

  “你们这两个呆子!”

  “看着师父就行了,谁要你们来帮什么忙!”

  八戒说:

  “沙和尚,怎么样!我说别来。”

  “这猴子好的有些头脑不正常,我们替他降了妖怪,反而落得他埋怨!”

  行者说:

  “哪里降了妖怪?”

  “那妖怪昨天和我打斗时,使了一个丢鞋计骗了咱们。”

  “你们走了,不知道师父怎么样,咱们快去看看!”

  三人急忙回来,果然没了师父,连行李白马全都无影无踪。

  急得八戒两头乱跑,沙僧前后找寻,孙大圣也心焦气躁。

  正在寻觅的时候,只见那路边斜倒着半截缰绳。

  他一把拿起,忍不住眼中流泪,放声叫道:

  “师父啊!我走的时候辞别了人和马,回来只见这些缰绳!”

  正是那看见马鞍就思念骏马,落泪就想念亲人。

  八戒见他流泪,忍不住仰天大笑。

  行者骂道:

  “你这个蠢东西!又在想着要散伙啦!”

  八戒又笑道:

  “哥啊,不是这意思,师父一定又被妖精摄取进洞去了。”

  “常言道,事不过三,你进洞两次了,再进去一次,一定能救出师父。”

  行者擦了眼泪说:

  “也罢,到了这种地步,形势不容耽搁,我再进去。”

  “你们两个没了行李马匹担心,就好好把守洞口。”

  好个大圣,立即转身跳入里面,不施展变化,就用本身的法相。

  真的是:

  古怪别腮心里强,自小为怪神力壮。

  高低面赛马鞍鞒,眼放金光如火亮。

  浑身毛硬似钢针,虎皮裙系明花响。

  上天撞散万云飞,下海混起千层浪。

  当天倚力打天王,挡退十万八千将。

  官封大圣美猴精,手中惯使金箍棒。

  今日西方任显能,复来洞内扶三藏。

  ~~~~

  古怪的别腮心里刚强,从小为怪神力强壮。

  高低脸像马鞍,眼睛放出金光像火一样亮。

  浑身毛硬似钢针,虎皮裙系着响得清脆。

  上天能撞散万朵云彩,下海能搅起千层波浪。

  当天倚着力气打天王,击退十万八千的天将。

  官封大圣美猴精,手中惯使金箍棒。

  今日在西天任意显能,又来洞内救三藏。

  你看他停住云光,直接到了妖精的住宅外面。

  见那门楼门关着,不分好坏,轮起铁棒一下子打开,闯了进去。

  那里面静悄悄,完全没有人的踪迹,东廊下不见唐僧,亭子上的桌椅和各处的家伙什,一件也没有。

  原来他的洞里周围有三百多里,妖精的巢穴很多。

  前次摄取唐僧在这里,被行者找到,这次摄取了,又怕行者来找,当时就搬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恼得这行者跺脚捶胸,放声大喊道:

  “师父啊!你是个晦气变成的唐三藏,灾殃铸就的取经僧!”

  “唉!这条路都走熟了,怎么不在?”

  “却让老孙去哪里寻找啊!”

  正在吆喝暴躁的时候,忽然闻到一阵香烟扑鼻,他恢复了性子说道:

  “这香烟是从后面飘出来的,想必是在后面呢。”

  迈开步,提着铁棒,走进去看时,也不见动静。

  只见有三间倒坐的屋子,靠近后壁摆着一张龙吞口雕漆供桌,桌上有一个大的流金香炉,炉内香烟浓郁。

  那上面供养着一个大金字牌,牌上写着“尊父李天王之位”,稍微靠下些写着“尊兄哪吒三太子位”。

  行者见了满心欢喜,也不去搜妖怪找唐僧。

  把铁棒捻成个绣花针儿,塞在耳朵里,张开手,把那牌子和香炉拿起来,驾着云光,径直出门去。

  到洞口,嘻嘻哈哈,笑声不停。

  八戒沙僧听见,跑到洞口,迎着行者说:

  “哥哥这么欢喜,想必是救出师父了?”

  行者笑道:

  “不用我们救,只问这牌子要人。”

  八戒说:

  “哥啊,这牌子不是妖精,又不会说话,怎么问它要人?”

  行者放在地下说:

  “你们看!”

  沙僧走近看时,上面写着“尊父李天王之位”、“尊兄哪吒三太子位”。

  沙僧说:

  “这是什么意思?”

  行者说:

  “这是那妖精家里供养的。”

  “我闯进他的住处,见人迹都没有,只有这个牌子。”

  “想必是李天王的女儿,三太子的妹妹,思凡下界,假扮妖怪,把我师父摄去了。”

  “不问他要人,问谁要?”

  “你们两个在这里把守,等老孙拿着这牌位,直接到天堂玉帝面前告个御状,让天王爷儿们还我师父。”

  八戒说:

  “哥啊,常言说,告人死罪自己得死罪,必须是有条有理,才能去做。”

  “况且御状又哪里是能轻易告的?”

  “你先跟我说,怎么告他?”

  行者笑道:

  “我有个主意,我把这牌位香炉当作证据,另外再准备纸状。”

  八戒说:

  “状纸上该怎么写?”

  “你且念给我听听!”

  行者说道:

  “告状人孙悟空,年甲在牒,系东土唐朝西天取经僧唐三藏徒弟。

  告为假妖摄陷人口事。

  今有托塔天王李靖同男哪吒太子,闺门不谨,走出亲女,在下方陷空山无底洞变化妖邪,迷害人命无数。

  今将吾师摄陷曲邃之所,渺无寻处。

  若不状告,切思伊父子不仁,故纵女氏成精害众。

  伏乞怜准,行拘至案,收邪救师,明正其罪,深为恩便。

  有此上告。”

  ~~~~

  “告状人孙悟空,年龄在牒文里,是东土唐朝西天取经僧唐三藏的徒弟。”

  “告的是假妖摄取陷害人口之事。”

  “如今有托塔天王李靖和他儿子哪吒太子,家门不严,放出亲女,在下方陷空山无底洞变化成妖邪,迷惑伤害人命无数。”

  “如今把我师父摄取陷在幽深之处,毫无寻找之处。”

  “如果不告状,思量他们父子不仁,故意放纵女儿变成妖精危害众人。”

  “恳请怜悯准许,行拘押到案,收服邪妖拯救师父,明正他们的罪过,深感大恩方便。”

  “特此上告。”

  八戒沙僧听了他的话,十分欢喜地说道:

  “哥啊,告得有理,必定占上风。”

  “务必早点回来,稍微迟了恐怕妖精伤了师父性命。”

  行者说:

  “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饭煮多时就熟,茶烧片刻就滚就回来。”

  好个大圣,拿着这牌位香炉,将身一纵,驾着祥云直到南天门外。

  当时有守天门的大力天王与护国天王见了行者,一个个都弯着背躬身,不敢阻拦,让他进去。

  一直到通明殿下,有张、葛、许、邱四大天师迎面行礼说:

  “大圣从哪里来?”

  行者说:

  “有纸状,要告两个人呢。”

  天师吃惊地说道:

  “这个赖皮,不知道要告谁。”

  无奈,把他引入灵霄殿下启奏。

  承蒙旨意宣进,行者把牌位香炉放下,朝上行礼完毕,把状子呈上。

  葛仙翁接过,铺在御案上。

  玉帝从头看了,见是这样这样,立即将原状批作圣旨,宣西方长庚太白金星领旨到云楼宫宣托塔李天王见驾。

  行者上前奏道:

  “希望天主好好惩治,不然,又会生出别的事端。”

  玉帝又吩咐:

  “原告也去。”

  行者说:

  “老孙也去?”

  四天师说:

  “万岁已经出了旨意,你可以同金星去。”

  行者真的跟着金星,驾着云头很快到了云楼宫。

  原来是天王的住宅,叫云楼宫。

  金星见宫门首有个童子站立,那童子认得金星,立即进去通报:

  “太白金星老爷来了。”

  天王于是出来迎接,又看见金星捧着旨意,立即命令焚香。

  等转身,又看见行者跟进来,天王立即又发怒。

  你道他发怒是为什么?

  当年行者大闹天宫时,玉帝曾封天王为降魔大元帅。

  封哪吒太子为三坛海会之神,率领天兵,收降行者,屡次作战不能取胜。

  还是五百年前败阵的仇气,有些恼恨他,所以发怒。

  他忍不住说:

  “老长庚,你带来的是什么旨意?”

  金星说:

  “是孙大圣告你的状子。”

  那天王本来就烦恼,听见说个“告”字,更是雷霆大怒说:

  “他告我什么?”

  金星说:

  “告你假妖摄取陷害人口的事。”

  “你焚了香,请自己打开读。”

  那天王气呼呼地设了香案,望空谢恩。

  拜完,展开旨意看了,原来是这般这般,如此如此,恨得他手扑向香案说:

  “这个猴头!他也错告我了!”

  金星说:

  “先息怒,现有牌位香炉在御前作证,说是你的亲女儿哩。”

  天王说:

  “我只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大儿子叫金吒,侍奉如来,做前部护法。”

  “二儿子叫木叉,在南海随观世音做徒弟。”

  “三儿子叫哪吒,在我身边,早晚随朝护驾。”

  “一个女儿才七岁,叫贞英,人事还不懂,怎么会做妖精!”

  “不信,抱出来你看。”

  “这猴头实在无礼!”

  “且不说我是天上元勋,封有先斩后奏的职位,就是下界的小民,也不能诬告。”

  “律法说:诬告罪加三等。”

  叫手下道:

  “用缚妖索把这猴头捆了!”

  那庭下摆着巨灵神、鱼肚将、药叉雄帅,一拥上前,把行者捆了。

  金星说:

  “李天王别闯祸啊!”

  “我在御前和他一起领旨意来宣你的人。”

  “你那索儿很重,一下子捆坏他,惹麻烦。”

  天王说:

  “金星啊,像他这样欺诈诬告扰乱,怎么能容忍他!”

  “你暂且坐下,等我取砍妖刀砍了这个猴头,然后和你去见驾回旨!”

  金星见他取刀,心惊胆战,对行者说:

  “你做事差了,御状可是轻易能告的?”

  “你也不查访确实,像这样乱弄,伤了他性命,怎么办才好?”

  行者全然不害怕,笑吟吟地说:

  “老官儿放心,一点事没有。”

  “老孙做买卖,原本就是这样,一定先输后赢。”

  话没说完,天王轮过刀来,朝行者劈头就砍。

  早有那三太子赶上前,用斩腰剑架住,叫道:

  “父王息怒。”

  天王大惊失色。

  哎呀!父亲见儿子用剑架住刀,就应当喝退,怎么反而大惊失色?

  原来天王生这个儿子时,他左手掌上有个“哪”字,右手掌上有个“吒”字,所以名叫哪吒。

  这太子出生三天就下海净身闯祸,踏倒水晶宫,捉住蛟龙要抽筋做绦子。

  天王知道了,恐怕留下后患,想要杀他。

  哪吒愤怒,拿刀在手,割肉还给母亲,剔骨还给父亲,还了父精母血,一点灵魂,直接到西方极乐世界告佛。

  佛正和众菩萨讲经,只听见幢幡宝盖那里有人叫道:

  “救命!”

  佛用慧眼一看,知道是哪吒的灵魂,立即用碧藕做骨,荷叶做衣,念动起死回生的真言,哪吒于是得了性命。

  运用神力,用法降服了九十六洞妖魔,神通广大,后来要杀天王,报那剔骨的仇。

  天王无奈,向我佛如来求救。

  如来以和为贵,赐给他一座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那塔上层层有佛,光芒艳丽明亮。

  叫哪吒以佛为父,化解了冤仇。

  所以称为托塔李天王,就是这样。

  今日因为闲暇在家,未曾托着那塔,恐怕哪吒有报仇的意思,所以吓了个大惊失色。

  于是回手,从塔座上取了黄金宝塔,托在手中问哪吒说:

  “孩儿,你用剑架住我的刀,有什么话说?”

  哪吒放下剑叩头说:

  “父王,是有个女儿在下面哩。”

  天王说:

  “孩儿,我只生了你姊妹四个,哪里又有个女儿哩?”

  哪吒说:

  “父王忘了,那女儿原本是个妖精,三百年前成怪,在灵山偷食了如来的香花宝烛,如来差我父子天兵,将她拿住。”

  “拿住时,只该打死,如来吩咐说,积水养鱼终不钓,深山喂鹿望长生,当时饶了她性命。”

  ”积累这份恩情,她拜父王为父,拜孩儿为兄,在下方供奉设置牌位,侍奉香火。”

  “没想到她又成精,陷害唐僧,却被孙行者搜寻到巢穴里,将牌位拿来,就以此名告了御状。”

  天王听了惊恐惊讶地说:

  “孩儿,我确实忘了,她叫什么名字?”

  太子说:

  “她有三个名字:

  她的出身来历,叫做金鼻白毛老鼠精;

  因为偷香花宝烛,改名叫半截观音;

  如今饶她下界,又改了,叫做地涌夫人。”

  天王这才醒悟,放下宝塔,便亲手来解行者。

  行者就耍起无赖来说:

  “谁敢解我!要就连着绳子抬去见驾,老孙的官司才算赢!”

  慌得天王手软,太子无语,众家将纷纷后退。

  那大圣打滚耍赖,只要天王去见驾。

  天王没有办法,哀求金星说个方便。

  金星说:

  “古人说,万事从宽。”

  “你做事太急切了些,就把他捆住,又要杀他。”

  “这猴子是个有名的赖皮,你现在让我怎么办!”

  “要是论你儿子讲起来,虽然是恩女,不是亲女,却也是晚亲情义重,不管怎么辩解,你也有个罪名。”

  天王说:

  “老星怎么说个方便,就没罪了。”

  金星说:

  “我也想和解你们,却只是没有理由可说。”

  天王笑道:

  “你把那奏请招安授予官衔的事说一说,他也就算了。”

  真的金星上前,用手摸着行者说:

  “大圣,看我薄面,解了绳子好去见驾。”

  行者说:

  “老官儿,不用解,我会滚法,一路滚就滚到了。”

  金星笑道:

  “你这猴头太寡情,昔日我也曾有恩于你,你却不能依了我?”

  行者说:

  “你和我有什么恩情?”

  金星说:

  “你当年在花果山当妖怪,伏虎降龙,强行消除死籍,聚集群妖大肆猖狂,上天想要擒拿你。”

  “是我极力上奏,降下旨意招安,把你宣上天堂,封你做弼马温。”

  “你喝了玉帝的仙酒,后来又招安,也是我极力上奏,封你做齐天大圣。”

  “你又不守本分,偷桃盗酒,偷老君的丹,像这样那样,才得以无灭无生。”

  “若不是我,你怎么能有今天?”

  行者说:

  “古人说得好,死了别和老头儿葬在同一个墓里,干净利落会揭人短!”

  “我也只是做弼马温,闹天宫罢了,再没什么大事。”

  “也罢,也罢,看你老人家的面子,还是让他自己来解。”

  天王这才敢上前,解开了束缚,请行者穿衣上座,一一上前施礼。

  行者朝着金星说:

  “老官儿,怎么样?”

  “我说先输后赢,买卖原本就是这样做。”

  “快催他去见驾,别耽误了我的师父。”

  金星说:

  “别忙,折腾了这一会儿,也该喝点茶。”

  行者说:

  “你喝他的茶,接受他的私贿,放走犯人,轻慢圣旨,你该当何罪?”

  金星说:

  “不喝茶了!不喝茶了!连我也被赖上了!”

  “李天王,快走快走!”

  天王哪里敢去,怕他没的说成有的,耍起无赖来,嘴里胡说乱道,怎么和他辩驳。

  没办法,又央求金星,让他说个方便。

  金星说:

  “我有一句话,你能依我吗?”

  行者说:

  “绳捆刀砍的事,我也看你的面子,还有什么话?”

  “你说!你说!说得好,就依你;说得不好,别怪我。”

  金星说:

  “一天的官司十天打,你告了御状,说妖精是天王的女儿,天王说不是,你们两个只管在御前辩驳,反复不停,我说天上一天,下界就是一年。”

  “这一年之间,那妖精把你师父陷在洞中,别说成亲,如果有个喜事生下儿子,也生了一个小和尚,岂不误了大事?”

  行者低头想道:

  “是啊!我离开八戒沙僧,只说多时饭熟、少时茶滚就回,如今已经折腾了这半天,岂不迟了?”

  “老官儿,既然依你说,这旨意如何回复?”

  金星说:

  “让李天王点兵,同你下去降妖,我去回旨。”

  行者说:

  “你怎么回?”

  金星说:

  “我只说原告逃脱,被告免提。”

  行者笑道:

  “好啊!我看你面子罢了,你倒说我逃脱!”

  “让他点兵在南天门外等我,我马上和你回旨交状去。”

  天王害怕地说道:

  “他这一去,如果有言语,就是臣子背叛君主了。”

  行者说:

  “你把老孙当什么人?”

  “我也是个大丈夫!”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道会用恶言顶撞你?”

  天王随即谢了行者,行者与金星回旨。

  天王点起本部天兵,径直出了南天门。

  金星与行者回见玉帝说:

  “困住唐僧的,是金鼻白毛老鼠成精,假设有天王父子的牌位。”

  “天王知道了,已经点兵收妖去了,希望天尊赦罪。”

  玉帝已经知道了这个情况,降下天恩不再追究。

  行者立即返回云光,到南天门外,见天王、太子,部署天兵等候。

  哎呀!那些神将,风滚滚,雾腾腾,接住大圣,一起坠下云头,早到了陷空山上。

  八戒沙僧眼巴巴正等着,只见天兵和行者来了。

  呆子迎着天王行礼说:

  “受累!受累!”

  天王说:

  “天蓬元帅,你却不知道,只因我父子受了她一炷香,致使妖精无理,困住了你师父,来迟了别见怪。”

  “这个山就是陷空山了?”

  “但不知道他的洞门朝哪边开?”

  行者说:

  “我这条路走熟了。”

  “只是这个洞叫做无底洞,周围有三百多里,妖精的巢穴有很多。”

  “前次我师父在那两滴水的门楼里,这次静悄悄,一个鬼影也没有,不知又搬到哪里去了。”

  天王说:

  “任他想尽千般计,也难逃脱天罗地网。”

  “到洞门前,再想办法。”

  大家就行进。

  咦,大约走了十多里,就到了那大石头边。

  行者指着那缸口大的门说:

  “就是那里。”

  天王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谁敢带头?”

  行者说:

  “我带头。”

  三太子说:

  “我奉旨降妖,我带头。”

  那呆子就莽撞起来,高声叫道:

  “当头还得我老猪!”

  天王说:

  “不必吵闹,就依我安排:

  孙大圣和太子同领着兵将下去,我们三人在洞口把守,做个里应外合,让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才显些手段。”

  众人都答应了一声“是”。

  你看那行者和三太子,领了兵将,往洞里只是一溜。

  驾起云光,闪闪烁烁,抬头一看,果然是个好洞啊:

  依旧双轮日月,照般一望山川。

  珠渊玉井暖韬烟,更有许多堪羡。

  叠叠朱楼画阁,嶷嶷赤壁青田。

  三春杨柳九秋莲,兀的洞天罕见。

  ~~~~

  依旧是双轮日月,照样能望见山川。

  珠渊玉井暖烟缭绕,更有许多值得羡慕的。

  重重叠叠的朱楼画阁,高高耸立的赤壁青田。

  三春的杨柳九秋的莲,这洞天真是罕见。

  顷刻间,停住了云光,径直来到那妖精的旧宅。

  挨门搜寻,吆吆喝喝,一重又一重,一处又一处,把那三百里的草都踏光了,也没见到妖精?

  也没见到三藏?

  都只说:

  “这孽畜一定是早就出了这洞,远远去了。”

  哪知道在那东南的黑角落里,往下看,另有个小洞。

  洞里有一重小小的门,一间矮矮的屋,盆栽了几种花。

  屋檐靠着几竿竹,黑气弥漫,暗香馥郁。

  老怪摄取了三藏,搬到这里逼迫成亲,只说行者再也找不到。

  谁知他命该如此,那些小怪在里面,一个个叽叽喳喳,挨挨挤挤。

  中间有个大胆些的,伸起脖子,往洞外稍微看一看,一头撞着个天兵,一声嚷道:

  “在这里!”

  那行者恼起性子,捻着金箍棒,一下闯了进去,那里边狭窄,窝着一群妖精。

  三太子指挥天兵,一起拥上,一个个哪里去躲?

  行者找到了唐僧,还有那龙马,还有那行李。

  那老怪想跑没路,看着哪吒太子,只能磕头求饶。

  太子说:

  “这是玉帝旨意来拿你,不是小事。”

  “我父子只因受了你的一炷香。”

  “差点像和尚拖木头一样,险些酿成了大错!

  哼了一声:

  “天兵,取下缚妖索,把那些妖精都捆了!”

  老怪也少不了吃一场苦头。

  返回云光,一起出洞。

  行者嘴里嘻嘻哈哈。

  天王打开洞口,迎着行者说:

  “这次见到你师父了。”

  行者说:

  “多谢了!多谢了!”

  就引三藏拜谢天王,接着拜谢太子。

  沙僧八戒只是要把那老精碎剐了,天王说:

  “我们是奉玉帝旨意捉拿她的,不能轻易处置。”

  “我们还要去回旨呢。”

  一边天王同三太子领着天兵神将,押着妖精,去奏报天曹,听候发落;

  一边行者簇拥着唐僧,沙僧收拾行李,八戒拢住马,请唐僧骑马,一起走上大路。

  这正是:

  割断丝罗干金海,打开玉锁出樊笼。

  割断丝萝脱离苦海,打开玉锁走出樊笼。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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