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离脱离了上个世界,普一睁眼,被面前的白光晃了眼。

  眼前的手机上弹幕一条跟一条,直播间的人数突然从80跳到了3000。

  “我嘞个豆,这也太逆天了。”

  “为了赚钱真是什么噱头都能想到。”

  “这难道不是消费互联网的资源吗?”

  “要死就赶紧死,我还等着看呢。”

  孟离的视线移到直播间下方那行放大的字上:直播吃安眠药,点一颗小心心吃一片。死了麻烦大家伙打个120。

  他揉揉鼻尖,坐直身体。

  身下的电竞椅在孟离的动作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桌子上放着一盒未吃完的泡面,里面还飘着几根香肠。泡面盒旁边有个白色的小瓶子,上面的标签上写着:艾司唑仑片。

  手机屏幕上突然闪过礼物特效,一架带着音效的飞机出现在直播间。

  “死快点,老子给你刷飞机了。今儿就要看你能吃多少。”

  滑过满屏的“哈哈哈哈哈”

  “上面的老哥,怎么还当真了,这个主播经常这样坑蒙拐骗赚钱。”

  “哥大气。不过我刚刚看他晕过去真以为他死了。”

  孟离沉默地看着直播间,脑子里响起666的声音。

  “大人,原主在这个世界的名字也叫孟离,他是一个小主播。这个世界的原主很惨,爸妈在他高考那年被车撞了。被撞的时候是晚上,周围没有监控。

  肇事者见撞死了人,开着车头也不回地溜了。原身还有一个奶奶,她受了打击后一蹶不振,因为脑梗进了医院。

  经过治疗后人是救回来了,但是中了风,再也无法下地走路。为了更好的帮助奶奶治疗,他把奶奶送进了疗养院。

  自己则是休了学,四处去打工。还学着网红玩起了直播,但没有多少人看,一天的工资堪堪能够支付他奶奶一天的疗养费。”

  “今天他和上班地方的人产生了争吵,不知道怎么弄来了安眠药,本来想博个噱头,没想到被水军带了节奏,一股脑吃了很多。

  然后就这么死了。”

  孟离皱起眉头看向屏幕上还在叫嚣着“主播快吃”的人,动动手拉黑、举报一条龙服务。

  “原身的愿望是能和奶奶过上好日子。”

  666慢慢飞到地上,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我觉得原身好可怜哦,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刚满18岁就这么死了。”

  孟离沉默着没有回答666的话,他曲起手指碰了碰桌上的泡面桶,上面还留有余温。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佝偻着身子一边吃泡面一边直播的少年。

  “不是直播吃安眠药吗?怎么还不吃?”

  “就是,不就是为了流量吗?”

  “这年头什么狗屁东西都能开直播。”

  “上面的不要狗叫了,这好歹是一条生命。”

  “网络就是被这种人玩坏的。”

  孟离嗤笑一声,抬手将直播间狗叫的几人封了,又动动手改了直播间的名字。

  他抬头看向周围,一间狭小的出租屋,小到里面只能放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张凳子。桌子旁边有一间两用的浴室。

  他把手机拿在手里,往洗手间走去。

  里面的设施也很破旧,一个蹲坑,还有两个水龙头,其中一个贴了“热”的标志。这是一个连淋浴头都没有的浴室。

  “啊,这厕所,是人用的吗?”

  “主播这是吃安眠药不成,开始卖惨了?”

  “早说嘛,给哥在表演一个前几天的胸口碎大石,我给你刷个小星星,哈哈哈哈哈。”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原身能受刺激一次性吃那么多安眠药,和网友脱不了干系。

  孟离举着手机,面前有一面大镜子。整间屋子里,最奢华的就是这面镜子。

  镜子周围有一圈的化妆灯,可以很好的打光。

  镜子里的男生画着长长的眼线,脸颊上两坨嫣红的腮红。嘴巴像是当场吃了两个小孩。

  看起来滑稽又搞笑。原身想学着其他主播给自己化个妆,这样可能更帅一些,但反而弄巧成拙,成了搞笑的小丑。

  “有一说一,主播应该学学化妆。”

  “看起来好油啊。”

  孟离没管他们说什么,将手机随意搭在洗手台上,拿过上面的卸妆油,开始给自己卸妆。

  “没看懂主播在干什么?”

  “难道要重新化妆吗?其实我不太想看。”

  “主播,想看胸口碎大石,什么时候开始。”

  原身之前为了博流量,学着那些搞笑主播表演胸口碎大石,网友看高兴了就会给他刷小心心。

  他也能高低赚点。

  孟离抬手擦掉脸上的水。

  他皮肤很白,挺巧的鼻梁上有一颗小痣,天生长着两只狗狗眼,莫名有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偏长的头发被水珠打湿,贴在他的脸侧。

  孟离皱了皱眉,将挡住眼睛的头发往后一撩,露出饱满的额头。不知道是水珠还是卸妆油不小心进了眼睛。

  眼周红了一片,看起来多了几分委屈感。

  “我勒个豆,主播你在你完美的脸上做了什么?”

  “感觉比不化妆更帅。”

  孟离眯了眯眼睛,凑近镜子。

  “刷”的一声,一辆骚包的兰博基尼伴随着特效声登场。

  小屏幕上开始出现爱心和棒棒糖的特效。

  孟离晃了晃头,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清水,拿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脸,又抬手将眼睛里的美瞳摘下来。

  这副美瞳弄得孟离眼睛不舒服,而且原主戴着特别丑。

  棕色的大直径,里面有些花纹。

  这种美瞳大多适合会化妆且画浓妆的人佩戴,原身带就多了几分不伦不类。而且显得眼睛特别奇怪。

  “顺眼多了。”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再给你刷一个吧。”

  那些带节奏的、被安眠药标题吸引的全都出了直播间,原本3000 的人数一下子降到1000,随着孟离的卸妆,直播间的人数又多起来,隐隐往1500奔去。

  “主播不适合以前的风格,适合走颜值主播。”

  “也可以走才艺,当然不是胸口碎大石。”

  昏暗的走廊里,只留下两三盏灯,四周一片寂静。泛着绿光的“行人通道”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格外诡异。

  两边的病房不时传来几声痛苦的低吟。

  江辞坐在办公桌后面,脸上的半框眼镜被他摘下,他有些疲乏地揉了揉眉心。

  他举着电话,好半天没吭声。电话那头的人沉默半晌陡然加大了音量:“辞哥,直播间号我发给你了,一定要好好盯着。万一出了什么事一定要及时派120。”

  “呜呜呜,我好不容易和你换班可以出来约个会,怎么还不让我省心。”

  孟离直播的噱头虽说吸引了一些粉丝,但同样的也吸引到了一些特别的人,比如正在值夜班的医生。

  谁都不想因为没来得及抢救,失去一条鲜活的生命。更何况今天本来就不是江辞当值,浅薄的愧疚心驱使着他给江辞拨打了这通电话。

  “知道了。”

  江辞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在电脑上输入林执发来的直播间链接。

  “我打开了,别吵我了。”

  “好的辞哥,小的这就退下。现在这些小年轻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Enter键刚按下去,直播画面就弹了出来。

  没有要死不活地往嘴里塞安眠药的画面,也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向网友哭诉的画面。

  少年离镜头有些远,他靠坐在电竞椅上,面前的小锅正在咕噜噜地冒着热气,里面翻腾起一颗颗挺着大白肚子的饺子。

  热气飘荡在空中,在镜头上凝结成小水珠。

  “主播,镜头糊了。”

  “新来的没看懂,这是吃播吗?从原材料上给咱们表演吗?”

  孟离搅了搅锅里的水饺,视线聚焦在浮起来的水饺上。

  他皱了皱眉,眼里闪过疑惑。

  无所不能的冥王大人被难住了。

  这水饺到底熟没熟?

  他看了看锅,又将视线移回手机。在就这么吃还是问网友们的两个选择中果断选择了后者。

  孟离举着手机,把摄像头微微凑近。

  好听的声音从听筒传出:“你们帮我看看,煮熟了吗?”

  网友们的弹幕停了一瞬,接着纷纷刷起问号。

  “你直播还是我们直播?”

  “你吃饭还是我们吃饭?”

  “妈妈问我怎么了?我说:妈妈,我成电子菜谱啦。”

  “不是吧,煮个水饺还要人教?没点常识吗?”

  孟离看着屏幕上在指责他的网友,眉头微微皱起,狗狗眼瞬间向下耷拉,看起来可怜中又透着一些可爱。

  “靠,颜值攻势。”

  “水饺飘起来就熟了。”

  一个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昵称,只有一串号码的弹幕飘过。

  孟离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麻利关火,拿来碗筷准备开吃。

  吃之前他想到什么,往上划拉了一下手机:“感谢1258****8的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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