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这里,我还想多说一句。

  那些打着中介公司,或者劳务派遣的幌子。

  号称给高额工资,吸引你出海劳作的事情。

  最好不要相信!

  不是说都是骗子,但在茫茫大海里你是真的身不由己。

  尤其这些公司为了赚钱,只管往外运输人员。

  哪管合作方是不是正规?

  一旦上了黑船,你也就彻底完了。

  “那你又是怎么被骗来的?”

  陈亮哽咽的讲述,让他充满了悲戚。

  我赶忙打岔,不在牵扯他父亲的话题。

  可哪知他一声长叹,说自己也是为了家里。

  父亲死后,生活更加拮据。

  母亲因为打击,也一病不起。

  没办法,他就干脆辍学了。

  在国内也干了许多行业,但还是收入微薄。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街头的招工广告。

  不要求多高的文凭,只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

  而且月薪过万,还有升职空间。

  陈亮就动心了。

  “其实在偷渡之前,我就意识到了不对。既然是正规工作,为何还要偷渡出国?”

  “那你还跟着来啊!”

  我不禁瞪大了双眼。

  我当初也是这样,他们让我到那个寨子的时候,我也意识到了不对。

  但我当时是牵挂嫂子,是情之所系在所难免。

  而你是为挣钱。

  察觉不对,不挣这个钱就算了。

  还能上当受骗?

  “可我没想到,这地方这么黑啊!”

  陈亮的回答让我愣了一下。

  显然,他当时存在了侥幸心理!

  一边是高薪诱惑,一边是胆战心惊。

  最终,他选择了诱惑!

  认为就算有什么不妥,估计也是人家为了降低成本。

  毕竟正规出国,一个人需要不少费用。

  而偷渡,就省了。

  结果来了之后才知道,所谓的高薪工作就是搞诈骗。

  而吃苦耐劳,就是要他具备挨打和忍耐的先决条件!

  陈亮认了,很快就适应了形势。

  反正这年头的社会,也充满了尔虞我诈。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为了活命骗你也该!

  甚至一开始他还以为,真的能赚到大钱。

  干一段时间也还能回去。

  所以特别拼命。

  但没想到失望很快来了。

  第一个月就业绩突出,不仅有工资,还得到了额外奖励。

  但那只是数字!

  公司说,给你在账上记着呢。

  等你走的时候,会一并结算让你带回去。

  而陈亮家里等钱用,就找主管开了一口。

  商量能不能想给家里寄一些。

  结果劈头盖脸的一顿毒打,终于让他明白了这里。

  哪有什么高薪?

  你怎么可能带的回去?

  连人都无法离开,更别说你的钱了!

  “这里就是地狱,而他们就是魔鬼啊!把我们当成了奶牛,光挤奶还不行,还得吃肉!”

  陈亮哭了。

  哭的稀里哗啦。

  还不敢放大声音,只敢小声呢喃。

  “也不知我那卧床不起的娘,现在怎么样了!还活不活着!”

  我的心一阵隐痛,也想起了我自己的妈。

  十年未见。

  而那时我还在国内!

  幸亏我妈身体健康,不然我岂不是万死难赎?

  不孝啊!

  我也开始自责,甚至眼中也有了泪水。

  陈亮却突然擦了把眼泪,抬头看向了我。

  眼神坚定,仿佛做了个什么决定!

  让我不由一怔。

  “谭伟,李媛把你留下,真的什么都没干吗?就只是和你聊了聊天,鼓励了你一下?”

  显然,他还是不信我的话。

  但我却不置可否,没有回答。

  在这样的环境下,人性都是扭曲的。

  别看现在陈亮跟我推心置腹,很可能一转头就把我卖了。

  我若把事实告诉他,说我没病都是吓唬李媛的。

  那下场有多凄惨,我自己都不敢想象!

  陈亮看我不言不语,也笑着摇了摇头。

  “也对,在这里每个人都有秘密。没秘密的人都死了,而且死的更快!”

  说着,他突然又话锋一转。

  “你不想说我不勉强,但今天把你叫出来,除了感觉你这人还可以,想跟你说说心里话之外,也想帮你!”

  帮我?

  我瞬间瞪大了眼睛。

  现在我的处境,虽然不是风生水起,但也近乎高枕无忧。

  除了李媛刚才说的,下月开始要考核我的业绩。

  但我也自信,那根本不是问题!

  所以,我有什么地方是需要你帮的?

  看到我的神色,陈亮也没有介意。

  随后他扭头看了看周围。

  见没人关注我们,突然就弯腰脱下了鞋。

  然后把脚伸了过来,示意我低头去看。

  我视线扫过去的瞬间,直接头皮炸裂了!

  他的右脚,少了两个脚趾头!

  不是挨着的,而是没了中趾和小趾。

  看起来非常怪异,也给人更加难以忍受的感觉。

  “咋整的?”

  陈亮慢悠悠的穿上了鞋,一脸苦涩的笑了笑。

  “用钳子给硬生生扯掉的!”

  我直接吸了口冷气,感觉都有点不正常了。

  割指头的滋味我尝过,可以说绝对的痛不欲生那种。

  但相比于被钳子硬生生扯掉,这其中还有天大的距离。

  凭想象我都能知道,陈亮当时疼成了什么样子!

  而他只是嘴角微掀,“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陈亮继续。

  说他刚来这里那会儿,两个星期都没什么成绩。

  天天挨打,顿顿挨饿。

  等到了一个月的时间,他才开了不到三十万的单。

  自然通不过考核。

  那个变态的主管,就把他叫到了办公室里。

  别人都是一次断一根,而那天主管喝醉了。

  直接给他拧断了两!

  “你说我悲哀吗?是不是很点背啊?”

  陈亮又自嘲的笑了笑。

  第二天酒醒之后,主管装模作样的给他道歉。

  说可以把多扯的那根脚趾,记在账上。

  下次如果犯了错,或者考核又不及格了,就可以免于惩处。

  你妈了隔壁的。

  承受过这种剧痛之后,谁还敢不卖力工作?

  下次不合格,这辈子都没有了!

  更别说犯错误,有的惩罚比断指都恐怖。

  谁敢啊?

  所以陈亮这根脚趾,等于给主管当了下酒菜了。

  “你们组现在成绩第一,但你的个人考核肯定没达标吧?而且今天晚上,李媛也肯定说过此事吧。”

  陈亮看着我画风突转,然后又开始慢慢的穿鞋。

  嘴角也挂着似有似无的淡笑。

  “别跟我说什么区长改性了!你能逃过她的魔掌,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的强硬拒绝,让她失去了兴趣!”

  我内心一震,没有回答。

  但不可否认,陈亮猜对了。

  虽然我的拒绝方式不是强硬,但临走时李媛也给了我威胁。

  提到了考核的事情!

  看我没有反驳,陈亮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于是突然就变的语重心长了。

  “谭伟,我知道你现在是组里的红人。可他们肯定没告诉过你,集体成绩不等于个人业绩吧?”

  这里的人都是什么德性,他自然比我熟悉。

  所以一句话,又给我怼到了点子上。

  组里人的确对我很恭敬,尤其组长更是把我捧在了手心。

  原来我也以为,跟他们打成了一片。

  可现在看来,那就是纯纯的利用。

  利用我打开了业绩,利用我保住了第一。

  却耽搁了我自己的成绩。

  等园区罚我的时候,也遂了他们的心意!

  你不是有九哥照着吗?

  你不是打了我们之后,主管也没有惩罚吗?

  你不是拿牙签戳了组长,也平安无事吗?

  那就让你尝尝区长的厉害!

  人性卑劣,真是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陈亮如此主动,也让我生出了戒心。

  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可不会认为,他心存什么好意!

  因为在这里,没人会平白无故去操心你的事!

  除非那些心理阴暗,想找到你把柄拿捏你的人。

  而我对陈亮不了解,所以就更不能敞心扉。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说实话,我由于全组第一,所以躲过了一劫。但李媛大怒,让我下个月重新考核。”

  我一边摇头,一边咧嘴苦笑。

  “而我为了全组的业绩,把手里的小鱼儿都用光了。下月从头开始,肯定是完不成了!”

  “不过脚趾还好,起码不影响我的外表,看来他们还是注重公司形象的。”

  陈亮有点懵逼,以为我是破罐子破摔了。

  而且听我这话,他也觉得可笑。

  “谭伟,你把事想的太简单了!他们不是为了公司形象,而是留着你的手需要敲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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