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的研究项目……”

  任予臣趴在桌上,他身上的伤口在刚才挣扎间崩开,浅色的血洇在桌面上,疯狂又悲凉。

  “什么研究所的项目?”祁风眠追问道。

  然而任予臣并未理睬他的问题,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是自顾自地倾诉着自己的想说的话。

  祁风眠没办法,只能继续聚精会神地听,试图从里面找出更多的信息。

  “我们接了一个大研究所的研究项目,按照他们的要求,原本实验做得好好的……”

  他压低了声音,眼神中既向往又恐惧。

  “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在研究过程中接触过培养液的所有人都产生了不同寻常的病变。”

  “我们发现自己拥有了极快的伤口愈合能力,即使连续工作几十个小时都不会疲倦,也不再需要睡眠。”

  “我们的体力和思考速度都变得非常惊人,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难关是我们攻克不了的,我们就像是全知全能的上帝一样!”

  强大永远让人着迷。

  可看看任予臣现在的样子,就知道这样得到的强大只是饮鸩止渴。

  汤甜看着任予臣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兴奋不已的样子,一言难尽。

  “可你现在还不是变成了这副模样?”

  仿佛是一个在钱堆里腐烂发臭的乞丐,满眼金光闪闪,其实自身早就已经不堪入目了。

  被无情地提醒过后,任予臣的目光渐渐变得空洞。

  “是啊……”他喃喃道。

  “没高兴多久,我整个人就开始不对劲了!”

  任予臣扇动了一下鼻翼,仿佛现在才闻到自己身上可怕的腐臭味。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颤声道:“最初有人开始散发臭味的时候,我们还笑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身体太强大,连澡都不洗了。”

  “结果到后来,我们发现每个人身上都传出了这种味道……”

  后来的后来,他们身上更是不仅恶臭难闻,就连皮肤也都一寸寸裂开了。

  “可即使我们从内而外都烂透了,我们的身体却还是在不停地修复着我们的伤口。”

  任予臣看了看自己溃烂的双手,绝望问道:“难道这就是长生不老吗?这就是不生不灭吗?”

  “不!”他一掌拍向桌子,崩溃大喊:“这是不人不鬼,是行尸走肉!”

  他一乱动,汤甜又吓得发抖,她想推着祁风眠退到外面去,却被握住了手腕。

  祁风眠缓缓靠近状若疯魔的任予臣,定睛一看,果然在他身上发现了外力造成的伤痕。

  “刚才离开的那人对你用刑了?”他冷声问道。

  “没有,没有……”任予臣躲避着祁风眠的目光,慌乱道,“没有人打我,没有人来过……”

  “郑清誉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吃街的巷子里?”见他不回答,祁风眠又换了个迂回的问法,“也是刚才来的那人指使的吗?”

  “不是……不是……”

  “那里可算是闹市区了,要不是我们及时发现了他,一定会引起恐慌,这是他们想看到的吗?”

  任予臣激动地打断了祁风眠的话:“是我们……自己做的!我们原本想把这种病散播出去,好引起政府的注意……”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闻言,汤甜比他更激动,“你们已经这么痛苦了,怎么能想着让别人也来承受这种痛苦?”

  她看着眼前自己曾经非常崇拜的医者,内心充满了悲凉。

  “幸好你们的身体崩溃了,脑子也坏掉了。”

  汤甜皱眉看向任予臣,“你们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又不是可以通过呼吸传染的病毒,怎么会像你想的那样,大范围传播出去?”

  任予臣苦笑了一声。

  “是啊。”他突然平静下来。

  “根本传播不了,也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

  他已经极力向上面反应了,但没有任何人来管他们,这些天来的新闻爆料里,也没有一条是关于他们这起医疗事故的。

  祁风眠在他面前,看得真切。

  突然,任予臣露出一副解脱的表情,冲着祁风眠微微笑了笑。

  “我们出去。”祁风眠抓住汤甜的手腕,把她拉了出去。

  汤甜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我觉得他很不对劲。”

  祁风眠掩上房门,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爆破声。

  “什么声音?他不会……”

  汤甜有些紧张地抓紧了祁风眠的衣袖,待房间里彻底平静下来后,两人才推门进去。

  任予臣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书桌上,汩汩红流汇聚在他脚底,房间里的血腥味愈发浓重。

  汤甜戴上手套,费力地把他翻过来,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人已经死了。

  “但他虽然大脑已经死亡了,身体里病变的组织却依旧在缓慢地修复他的创伤。”

  由于隔着手套,汤甜不得不更聚精会神地把脉:“而且在一具尸体里面,还有新的组织在产生病变,这太可怕了……”

  她看了看任予臣胸腔处被炸出来的两个小洞,不解道:“他身体里怎么会有微型炸弹呢?难不成还是自己吞下去的?”

  祁风眠摇了摇头,拉过汤甜的手反复用消毒湿巾擦过:“也可能是刚才走的那个人逼他吃的。”

  由此看来,任予臣接触到培养液发生病变只是偶然,郑清誉则可能是因为接触了任予臣,而间接感染,以至于产生了病变。

  现在任予臣已经结束了他本该奉献给科研的一生,郑清誉的命运又会怎样呢?

  汤甜和祁风眠心情都有些沉重。

  “你说,这么可怕的事,究竟是谁做的?”汤甜轻声问。

  那天在小吃街,就算郑清誉不会把这种病变传染别人,但如果被人发现了,也势必会引起一阵恐慌。

  这个神秘的幕后黑手,难说不会在暗处关注着这些人产生病变后的动态,现在任予臣他们竟然想出感染普通人的蠢办法来自救,谁又知道幕后黑手不会真的把这个想法,作为一项计划付诸实践呢?

  “我觉得可能是李从嘉。”祁风眠紧蹙着眉说道。

  因为在西南,除了李从嘉,他也没见过别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而且李从嘉一直在费尽心思地阻挠他,不让他接手那个医疗建设用地的项目,分明就是心里有鬼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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