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陵的眼神实在过于直率,直率到林月茹都不知道该如何直视。

  她顿了顿,才低声道:“多谢。”

  虽然即使没有成陵,她也能从这些人手里安全离开。

  可是那样的话,未必不会伤害到那些孩子。

  而且,即使是没有伤害到这些孩子,将来她也无法合理的解释自己是怎么从那么多山匪之中全身而退的。

  成陵又记起一件事。

  “那些山匪是找你要钱的?你有没有损失银钱?”

  林月茹摇摇头。

  “我拿的多半都是假的银钱,只是两端夹杂一些真的银票来迷惑他们。”

  她当不了冤大头,不可能真的拿那么多钱去便宜了这些人。

  江都官府的人方已经去追那些山匪了,成陵坚决带着她和那些孩子们要先回江都。

  她也没有拒绝。

  那些孩子今日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恐怕回去得缓上好一阵子了。

  这么一想,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成陵一看她起身,皱眉道:“你又要做什么去?”

  林月茹道:“我想去后面的马车上看看那些孩子们。”

  至少她在,那些孩子就会如同有主心骨一样,不至于那么惊慌失措。

  成陵却一把拉住她的另一个没有受伤的手。

  “林月茹!”

  “我到底要说你什么好!”

  他一副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自己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能不能就不要再满脑子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些孩子了!”

  “要不是因为要护着那些孩子,你怎么可能会成现在这幅样子?你为他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你能不能考虑考虑你自己!”

  林月茹怔了怔。

  “可是,是因为我,他们才会遇到这种事情的。”

  “是我把他们接回陆府、带到学堂,也是我承诺了要给他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也根本不会遭遇这种无妄之灾。”

  “不管是来救他们还是为他们付出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哪怕是我因此受了什么伤,我也觉得都是应该的。”

  成陵看着她的眼神愈发无可奈何。

  可是看上去,却像是真有那么几分真心实意为她考虑。

  对方毕竟刚刚救了她的性命。

  林月茹的语气软了一些。

  “成陵,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真的放心不下他们。如果他们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或者是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

  “好了,我反正拦不住你,你想去就去把。”

  成陵的声音有些冷,可终究是妥协了。

  林月茹没再说话,小心护着自己受伤的那只胳膊下了马车。

  从马车下来走向孩子们所在的马车上时,林月茹的思绪始终很乱。

  她愈发琢磨不透成陵这个人在想什么了,也看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这个时间节点出现在江都,难道真的只是碰巧来做生意?

  还是说他背后的人其实跟她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所以他才会好心对自己施以援手?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实在太复杂了,林月茹想的头都有些发痛。

  索性就不去想了,上了几个孩子的马车去看他们的状况。

  孩子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先是被那些惨无人道的土匪绑架,一路带着来到这么远的山上。

  随后又一直被虐待,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这会儿甚至在看到林月茹上马车的时候,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脸,浑身微微发颤。

  林月茹看着他们,心里一酸。

  “不怕,不要怕,是我。”

  听到是她的声音,孩子们才把头抬了起来。

  每一双眼都是湿润的。

  甚至还有几个孩子从她见到他们开始,就一直处于昏迷之中。

  林月茹看向一旁的郎中。

  “这几个孩子的情况严重么?”

  郎中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倒是算不上严重,只是受到了严重惊吓,再加上可能山匪们有打骂过,所以现在迟迟醒不过来。”

  “不过林掌柜放心,这几个孩子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即使有也不是很严重,一定会醒过来的。”

  林月茹点点头,诚恳道谢:“多谢。”

  郎中摇摇头,“林掌柜应该谢谢成掌柜,若不是他急急忙忙将我们几个叫来,我们也不会知道这儿出了这种事情。”

  林月茹默然。

  现在成陵每对她多好一分,她心里就更加忐忑一分。

  在看清楚成陵的来历之前,她永远不可能完全信任他。

  郎中看完这个马车上的孩子后就离开了,去了下一个坐着孩子的马车去检查。

  郎中一走,一个小女孩就扑进了林月茹怀里。

  “姐姐,你是不是受伤了?”

  林月茹被她碰撞到了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一个大掌把小丫头拎起来抱在了怀里。

  “是,你姐姐受伤了,而且伤得很严重。所以现在不能靠近她更不能抱她,不然她会很痛。”

  小女孩眼里瞬间蓄满泪水,“姐姐……”

  林月茹无声地瞪了成陵一眼。

  “别听他的,哥哥是吓你的,我的伤不严重,过几天就好了。”

  小丫头还是一脸担心地看着她,直到林月茹哄了好几句脸色才好看一些。

  呆在这个马车里的,都是情况没有那么严重的。

  要么是昏睡过去了,要么是精神状况还算稳定。

  林月茹陪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下车去了后面那个马车。

  后面那个马车的孩子们多数都有一定的应激反应。

  甚至连郎中的检查都很抗拒。

  每一个孩子都紧紧地蜷缩在角落里,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们,更不想被任何人碰到自己的身体。

  林月茹上车之后看到这副景象,心疼地眉眼都皱成了一团。

  就连紧跟着她上来的成陵,都没了方才那么凶巴巴的样子。

  林月茹上前把郎中叫下来,自己走了上去。

  她才刚踏上马车,里面的孩子就发疯一般地胡乱挥舞着胳膊。

  “走开!走开!”

  “别打我们,别打我们!”

  车厢里一阵尖叫声。

  林月茹的伤口险些被拍到,成陵沉着脸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护着。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

  “这不是山匪,这是林月茹!“

  “是把你们从山匪手里救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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