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沧看了众人一眼:“玉沧会全力以赴的救治你们,倘若传染源在阴山,那大夏也很快会沦陷,医师不是神仙,每日在病房里打转,岂能幸免?”

  她把众人恐慌的情绪安抚下去,随即叫人去给大夏递口信排查瘟疫。

  贺寅拿着一只木偶斜靠在门框上,扫了玉沧一眼,手执着刻刀缓缓在木偶脸上刻下去。

  他在眼部落下一笔,刻着刻着就刻成了金卯的模样,他回过神,手下一顿。

  木偶头上堆着粗糙的发髻,配上金卯的五官后,这偷工减料的发髻倒也朴实无华起来。

  贺寅勾着唇角,指尖拂过偶人精致的眉眼。

  他把人偶收在袖中,重新掏出一块木头刻了起来。

  刻着觉得没劲,收拾东西来到金卯身边,接过布袋,金卯走到哪他就把石灰洒到哪。

  大家没见过这么黏皮的男人,不自觉盯着他多看了几眼。

  他一身气度和常人不同,好似那传说中的天潢贵胄,不怒自威,叫人望而生畏。

  那双金色瞳孔也有些让人害怕,但这人是长得极好的,这样俊俏的人,怎么倒好像生怕被丢似的?

  看他对金卯那个紧张细致的样子,在场的人不由对那独守空闺的妻子心生愧疚。

  他们娶妻就像娶了一个会生孩子的暖床丫鬟,也许年少时心动过,但柴米油盐落在头上,夫妻之间不是吵闹就是掰细账,长此以往再鲜活的心动那都只剩一地铜钱味了。

  想到妻子,众人心下一沉。

  他们心想,要是能活着回去,自己一定会多体谅她一些。

  就算不能像贺寅这样呵护备至,但心气不顺时,起码也不要再打她了,也不要嫌弃她脸黄不好看了。

  他们信誓旦旦,望着满地清理过后除了白灰便一无所有的地面。

  短短三天,死了三千人。

  砖房里的咳嗽声停下去时,就有一个人死去。

  玉沧无力的望着一具具死尸被丢进大坑,她咬着唇,竭力压下喉间的干痒。

  “喝药了。”金卯把半碗药汤递给她。

  药材消耗巨大,才运来的一批立马就耗光了,连玉沧都只能分到半碗。

  玉沧喝完药,颓然望着空碗:“下一批药材不知何时才到,托铎等不及,便去找你说的鱼腥草了……”

  现在王都那边为粮草和药材急得团团转,大夏不知为何,毫无缘由地扣留了她派过去报信的士兵。

  处处都是磨难,她就感觉这四肢伸开像撞进湿泥中一样,浑然没个利索的时候。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却连月亮都不大出来了。

  风里送来一股暖气。

  带着浓烈的尸臭味。

  她每天睁眼到天明,又从天明望到子时。

  金卯浑身疲惫的从砖房里出来时,看到玉沧站在门外。

  “今天去了多少人?”玉沧问道。

  贺寅:“一千。”

  他说着,揽着金卯让到一边,好给抬着担架的士兵让路。

  玉沧往砖房里看去。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几千张狭窄木床,至此,这个房间里的人全部死光了。

  玉沧额头靠在墙上,咬着唇把眼泪压下去,她直起身,故作乐观的说道:“药材快到了,这场瘟疫会过去的。”

  金卯望着她孤身一人大步离去,没忍心把小玉被人抬走的事告诉她。

  外面的玉沧士兵有专门的医师照料,但还是没能逃脱瘟疫的魔爪。

  王都送来的粮草又用完了,玉沧便带着人去外面挖野菜给大家充饥。

  她的马已经杀给大家填肚子了,连马血都没浪费,所以她徒步去野地,又背着野菜口袋徒步回来。

  辟季的亲卫过来接着她,拳抵着唇把喉间的沙痒压下去,说道:“殿下,俘虏兵只有三百活口了。”

  玉沧怔了一下。

  “三百?”

  亲卫说道:“药材不够,属下便自作主张,把药材紧着咱们自己人用——”

  他这个做法是人之常情,玉沧不能说他不对,但四十万人,只剩三百了。

  这才短短一月不到……

  玉沧心口一潮,蓦然俯身,一口紫血呕到草地上。

  亲卫见状,手中的布袋突然松了,颤声道:“殿下……”

  她也得了咳血瘟了。

  亲卫望着她,眼泪倏地弹下脸颊。

  他双手颤抖的掏出帕子,没顾上尊卑贵贱,无力地替她擦掉唇边血迹。

  “殿下没把这四十万人放还给大夏,是怕他们传染了那个皇帝么?”

  玉沧捂着心口,脸色如蜡。

  亲卫笑了起来,噙着泪失望透顶的望着她:“您用情至深,只怕他不领情——”

  亲卫丢出一个重磅炸弹:“他要来打玉沧了——”

  *

  二十里外,刘预面冷如霜的领着千军万马朝白狼城奔来。

  昨天夜里众人接到消息,玉沧坑杀了四十万俘虏。

  于是所有士兵、参谋、将领,都态度坚决的要为这四十万人报仇。

  他当时刚拟好谈和协议,纸上墨迹未干,所有人都跪在他面前请战。

  他怔怔望着谈和书。

  他以为玉沧不会乱来的,但几番确认后,那四十万人确实死了。

  闹到这步田地,他再也没法对玉沧手下留情了。

  他是皇帝,这大夏的天子。

  天子只属于这万千大夏臣民。

  白狼城凋零空荡,六里外才是玉沧人的兵营。

  夏武帝拔出长刀,底下的人瞬间蜂拥往前,他们要给四十万同胞讨回公道,用玉沧人的人头给亡灵陪葬。

  金卯焦头烂额的在白狼城里给那三百人熬药,贺寅蹲在大炉前看火,他把柴往灶肚里送时顿了一下,朝外看去。

  乌泱泱的人马从城外路过,直奔玉沧兵营。

  “铛——”

  金卯手里的大勺跌进锅里,他脸色惨白的朝外跑去。

  “阿奴!”贺寅追上金卯。

  金卯把他的手撕开往前狂奔,含着泪哀声说道:“我得去跟他解释清楚,玉沧没有杀人,她没有杀人啊!”

  他不停的跑,夹着碎雪的雨丝扑在脸上,湿了他一身。

  他用尽所有力气。

  他听到了远方的惨笑声,他加快速度,贺寅扑上来一把抱住他,将他压到草地上。

  “够了!别去!别看!”

  金卯剧烈挣扎着一把推开对方,抬眸。

  玉沧身无寸缕的跪在石前,手脚被绳索捆住。

  石头背后,万千士兵正等着陛下行刑给大家一个交代。

  玉沧咳着血疯笑起来,望着男人的眼睛说道:“刘预,你动手啊,哈哈哈!你莫非怕了?”

  男人一身金甲上溅了无数鲜血,那都是她的子民的血液。

  他是个合格的皇帝,对敌人绝对的冷酷无情。

  “你——”玉沧仰天大笑,她被他羞辱够了。

  她心想,他是不是一直在等今天?

  种种往事,都是他盛装配合她出演的一场戏吧?

  被他扣留的信使,是他故意的?

  这四十万俘虏,也是他故意送给她的?

  是了,他要当贤明君主,没个恰当的理由,他怎么好对玉沧人痛下杀手?

  如今那四十万俘虏死了,他言之凿凿的说,这些人都是她坑杀的。

  真可笑啊。

  玉沧眼神刻毒、绝望,她呛着泪撕心裂肺的大笑。

  刷!

  她身上的血液溅到石头上,她好似不知道疼,一直笑。

  风卷着雪花落在她伤口上,凝出一层薄薄冰霜为她止血。

  但无济于事,男人一刀刀落在她身上,她血越流越多,像给自己穿了一件红衣

  “刘预!”玉沧厉笑道,“我以这玉沧圣女的名义诅咒你,你生不得死不能,你踩着繁华枯骨血碎寒冰,我死在你手上那一刻起我就是你的心魔,你、你不得好死啊刘预!你将拽着你心爱的大夏子民共赴深渊,你是千古君王,万世罪人!”

  金卯绝不能看着她被夏武帝活剐,他猛然在贺寅下半身踹了一脚,贺寅脸色一变痛得直接骂娘。

  金卯瞅准机会逃出桎梏,抽出骨刀冲夏武帝扑去。

  “别碰她!别碰她啊!她没有杀人、没有杀人!”

  细雨中他的声音单薄、愤怒、急切,揉着未散春寒卷了一腔血。

  雨夹雪落在长睫上,瞳孔里一跪一站的两个人今生也走到了无解的境地。

  “刷!!!”

  一支铜羽箭狠狠刺透金卯左肩,一抹细碎血珠被强烈的冲击力撞入空中。

  他望着血淋淋的玉沧,红着眼眶血染了半身白袍,瞳孔中的女子残破不堪的倒下地时他跪了下去。

  “天命——”他呛着血低喃一声。

  天命这贱东西。

  萧凛骑在马背上,手持长弓盯了金卯一眼,随即望向贺寅。

  “萧子承,你野够了?”

  贺寅眼底猩红,理智在金卯的鲜血中化为乌有,他掌心悬出一团银火,猎猎寒风卷着衣袖飒飒作响,乌发狂飞之际,金色竖瞳妖异诡谲的盯着众人。

  九天上,浓暗的阴云间有紫色雷蛇游弋。

  这日天风怒卷十万里云,神明对凡人动了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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