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上的人被少年半搂在怀中。

  本来就很羞耻了,不料桑加那下意识的一抬眸,瞬间让他满脸凌乱。

  他凌乱,桑加也很凌乱,脑子里空白一片。

  然后她忍不住噗嗤低笑出声。

  只见那白生生的人头上顶着一高一低的双马尾,两个蝴蝶结又大又红,嘴唇猩红的少年勤勤恳恳的在那马尾上编小辫子……

  少年神情高冷,脸颊上涂着两团红彤彤的胭脂。

  因为她这一眼,双马尾的脸都被吓变形了。

  红胭脂倒是处变不惊,不慌不忙的瞥过来。

  那双眸子冷得像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一眼就治好了桑加笑点低的老毛病。

  金卯红着脸急忙把头上的红绳解开。

  贺寅捉住他的手不准他解,定定瞅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就这样,很好看。”

  桑加没进来之前,贺寅正心血来潮给金卯梳头发——他隔一天就会给金卯梳头发,然后无一例外都会被金卯打红爪子。

  手残就该打。

  手菜更该打。

  关键是,他竟然觉得那些万恶的发型都很好看……天理何在?

  幸好金卯是个正常人。

  倘若像他这般不着调,顶上这头鸟发型披上麻袋,直接就去跳大神了。

  这天,金卯也像往常那般,神情羞愤的把贺寅拍开,火速撤下发绳。

  浓密的头发披散下来,他那张脸本来就小,长发垂在两颊边衬得脸更小了,眼睛也更大了,精致得像个瓷人。

  少年占有欲极强的目光扫向桑加。

  桑加连忙低下头。

  贺寅弯眼一笑:“抬头,他又不是洪水猛兽,你看一两眼不打紧,好看么?”

  桑加:“……好、好看?”

  贺寅笑得真诚了些:“眼光不错,他是本王的王后,娇气得很——”

  金卯尴尬的掐了他一把,低声道:“别说了!”

  贺寅糊着两颊胭脂翘起二郎腿靠上椅背,嘴唇轻动。

  “娇、气、包,掐得我好疼。”

  “……”你少阴阳怪气!

  金卯欲哭无泪的给桑加赐了座,发了两张考卷给她。

  一张卷上题目用的是康加文,一张用大雍字。

  两张卷子各有五道题,康加的偏实用性的策问,大雍的就考日常用语和习俗。

  金卯没废话当即让她提笔答卷,限时半个时辰。

  桑加和母亲学过字。

  她拿起炭笔冷静的看了一遍试卷,随即埋头答题。

  金卯在上面安安静静的翻医书,贺寅就负责盯着他,一直盯。

  盯了半个时辰。

  桑加停笔,随从把考卷给金卯呈上去。

  金卯扫了一眼,答得不错,于是他向桑加说道:“你的身世我已经了解了,那丹都是个武夫,若你背后无人,回到阿扎雍错迟早会被他找上门,往后的日子难熬。”

  “王府正缺一个懂康加语的主簿,每月五两月银,你意下如何?”

  桑加怔住了。

  她差点喜极而泣。

  以她的境况,单单是进王府打杂就足够让丹都望而却步了。

  朱蒙让她做主簿,那可是一个官职!

  桑加强忍住满腔欣喜用力摁住心口看了金卯一眼,然后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

  “天佑赞普朱蒙,顿珠桑加感激不尽!”

  桑加走后,贺寅向金卯说道:“为何要扯掉红绳?”

  金卯:“丑。”

  贺寅:“哪里丑了?”

  金卯:“……”

  算了,否定他的审美只会让他变本加厉。

  金卯可不想在穿花棉袄出门招摇的履历上,再添个花裙子。

  他放下医书,出门去转了一圈,一直转进狼鹰山谷。

  贺寅揽着他肩膀,朝山谷中央看去。

  那里立着一座新修的学堂,十五岁以下的托铎少年都得去读书,早上读完下午去放牛放羊,绝对不会让他们闲着惹是生非。

  周景舒亲自教他们,每天戒尺随身,看谁背书背不利索就一戒尺打上手心。

  打几下那群毛猴子都乖了。

  不乖也不行。

  他们已经成为大雍的子民,周先生又十分好武,他们再怎么反抗,那也打不过她啊。

  托铎人在她的拳头下,渐渐纯良质朴起来。

  金卯在学堂里走了一圈,又去各家门前溜达。

  大多数妇女都聚在丹吉家,和安小允学刺绣。

  她那手天衣无缝的绣工令人惊叹。

  凭着这门手艺,她在京郊的董家绣坊也很吃香,董老爷为了留住这个大师傅特意从绩溪赶来,不仅免了她那卖身银,每月还给她开十五两银子的月钱。

  此外,安小允自己也会画花样,每次她把新品抛售出去,各大绣房得抢红眼睛。

  她已经成为一个活招牌了。

  如今这活招牌亲自教托铎的女子刺绣,虽不能确保她们都会变成大手艺家,但混个温饱是不成问题了。

  绣娘有了,就可以接单了。

  萧城这个倒了血霉的破产商人,早就应金卯之邀来了樊川——他来投奔金卯。

  他命里留不住财,才把梦魂香交给金卯,家就被烧干净了,连带着库房里等待交付给客户的货物也付之一炬。

  萧城赔光银子,转眼就又变成穷光蛋了。

  所以他来投奔小外甥金卯。

  自己留不住财,小外甥总能留住吧?

  萧城现在正给王府倒卖樊川的山货。

  他就喜欢在生意场上尔虞我诈,然后去王府的金库细听银子哗哗进账的声音。

  新一批山货又赚了八万两,真是令人欣慰。

  不枉他苦心费那一番唇舌——萧老板谈生意时含着热泪,只差给客户跪下哭诉那八万两是跳楼价,谈妥后转身就是一个斜嘴笑。

  金卯的信从托铎飞来时,他负手而立,正在库房里欣赏成堆的金银。

  小松子身兼数职,拖地泡茶买菜的人员里都有他的身影,这会儿王爷一走大部分侍从都跟着走了,留他看家。

  他扔掉抹布擦了把汗,任劳任怨给萧城送信去。

  萧城问道:“哪个奸商送来的?”不会是识破他的阴谋诡计来骂架的吧?

  小松子解释道:“是贵妃娘娘送的。”

  现在,他私底下都叫金卯贵妃娘娘,因为不好伺候。

  萧城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他说了什么,你念给我听。”

  小松子打开信纸念看了一眼:“安小允教会托铎妇女刺绣了,成品不错,贵妃娘娘叫你快去——”

  萧城食指动了两下,向他笑道:“我身边缺个得力人手,你跟我走吧。”

  小松子愣愣道:“小人只会打杂做饭杀人——”

  “不,你还会薅毛。”萧城缓步过来,垂眸盯着他,“去薅羊毛么?”

  小松子:“……”

  *

  金卯给萧城去信后,和贺寅合计一番,把托铎的强盗利用起来了。

  这些人天生孔武有力耐力好,正好押着樊川的货物去大江南北。

  于是这些五官深邃的汉子大都成为樊川王麾下的镖师,他们仍然可以在马背上走南闯北,驰骋四方。

  那白生生的娘娘腔跟他们讲,只要把货物押送到目的地就能拿到工钱……那和打劫不是同一个道理么?

  不过是从前把货物从牧民手上押来托铎、现在把货物从托铎或者樊川押去别处而已。

  他们天生就是干这个勾当的。

  但以前都是自费,得自己准备粮草。

  现在,竟有人拿钱请他们干这个勾当……

  于是脑回路清奇的托铎人,看金卯的目光瞬间就不一样了。

  “这个人向着我们——”

  他们不约而同的心想。

  “这人帮着咱们打劫樊川王——”

  ——

  感冒了请假,在医院输液。

  然后用手机抠出两章,赶着吉利的子时麻溜发布,老爷们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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