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卯用力推开贺寅。

  贺寅轻声哄道:“乖,让我抱抱你。”

  怀里的人带了点哭音,说话间,嘴里的热气软乎乎扑在贺寅脖子上。

  “殿、殿下当以大业为重,岂可把精力耗费在阉人身上?”

  贺寅眯了眯眼,宛如伏击猎物的野兽。

  他想要金卯,恨不得把人生吞下去。

  “好,都听你的。”

  贺寅危险的勾着唇,循序渐进。

  怀里的人压着哭声,贺寅突然吻到了一行眼泪,没动弹了。

  他叹息一声,用力抱着金卯。

  “睡吧,鹰要慢慢熬,熬到它俯首听命,最好给一口,吊十年。”

  半夜,他来到院里,打了个响指。

  金爽悄无声息的跳到院中,闷着脸。

  “叫人准备准备,去明溪吃席。”

  金爽:“……主子要办喜宴,给他名分了?”

  贺寅碾着脚下的雪:“你又有意见了。”

  “属下不敢。”

  “有意见也千万闷在心里,别在他跟前抛头露面,他只要看着孤一个人就够了。”

  金爽闷声道:“是,有主子的怜惜,是他的福分。”

  贺寅听出金爽话里的阴阳怪气,冷了脸:“学他?”

  “……他好歹是我弟弟。”

  “要不要去认亲?”

  “不敢。”

  金爽在对方发作前窜上土墙,几个忽闪,消失在永巷。

  贺寅冷着脸又瞅了瞅院门。

  “听了半天墙角,不来打个招呼?”

  君嫂子站在门外:“我在听你又要弄他多久。”

  贺寅脸上笑容残忍:“找死。”

  “阎王就是你吧?”君嫂子声线清冷,“祸害遗千年,搞起柔情来了,叫人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君家一大家子尸骨未寒就给番子做眼线的人,似乎也没什么高洁的品格。”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啊,阎王殿下要不要助民女一把?”

  贺寅站在原地,透过门缝,看着对方:“看你给多少筹码。”

  “这天下够不够?”

  贺寅讥笑道:“一个老太监都杀不死的人,谈何天下?”

  “加上金卯呢?”

  贺寅眸底森寒:“你动他了?”

  “动他的不是殿下么?”君嫂子幽凉的目光穿过门缝,落在他身上:“难为你九岁的年纪就能搞垮金家,他知道会不会痛苦到撞墙?”

  贺寅笑了笑,轻声道:“行,出牌吧。”

  君嫂子:“南楚海寇够不够格?”

  “凶残了一些。”

  “销金窟更胜一筹。”

  贺寅不急不缓的问道:“你要什么?”

  对方笑着回他:“你老子的命。”

  “为难孤了,大内十三太保武功盖世,打不过。”

  “泉上打不过,泉下呢?”

  贺寅瞧着门缝后那半张清丽的脸:“身子弱就少在雪地里吹风,脑子吹坏了容易发疯。”

  “殿下疯了二十年,倒说起别人了,看来殿下也是那等吝啬的人,舍不得拿销金窟献祭老天。”

  贺寅弹弹手指:“你是个有趣的人,明溪见。”

  君嫂子福了福身:“谈得太容易,倒有点不真实。”

  “销金窟做生意就是这样爽快。”

  君嫂子转身离开,突然闷哼一声,半跪下去,雪地上绽开点点殷红。

  那人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铁钎,径直穿透了她的左肩。

  “金卯待你好不好?”

  君嫂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踩进雪地里,铁钎生生抽了出去。

  她听到一声钝响,溅起的血沫洒在她脖子上。

  少年声线华丽,掺着一股凌冽的霜雪气,有些悠远。

  “君淑,君家的大小姐,当年从锦衣卫的刀下溜走,给你长了不少本事。”

  君淑艰难撑起身子,却被踩得更低,整个头几乎陷进雪中:“不及殿下出尔反尔。”

  “豁哦?出尔反尔。”

  贺寅面无表情地穿透了她另一半肩膀。

  “与孤谈生意得跪着,你不懂规矩。”

  君淑:“这不跪着?五体投地了。”

  贺寅两指夹着铁钎,居高临下的瞥着对方。

  君淑没奈何,只得缓缓撑起身子,在他面前半跪好。

  “死到临头还来这么一出,你和孤周旋半天,底牌呢?”

  君淑不想摊出真正的底牌。

  但见对方把那根纤长的铁钎转得像飞盘,便知道这是一桩要命的买卖。

  若这个阎王看不到她的利用价值,就会用铁钎穿破她的心脏。

  要跑是来不及了。

  君淑硬撑一会儿,旋即无力的低下头:“有人要在明溪杀你。”

  “谁?”

  “崔兰。”

  贺寅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接着又看向赤脚站在雪地里的春宴,将君淑踹过去。

  “偷听大人说话的小孩要被割耳朵的,扶你娘进屋。”

  春宴寒声道:“民女今年二十一岁了,比殿下大七个月。”

  “侏儒也值得炫耀?”

  春宴心塞,自己只是长得矮,并不是什么侏儒!

  她暗暗瞪了贺寅一眼,费劲地搀起君淑,低声责备道:“干嘛要和这种疯子合伙!”

  君淑惨兮兮的呕了一口血:“只是去试试水,哪想到就上了贼船?”

  “活该!”

  “有件事得同你说道说道,我拿南楚弟兄们和他交易……”

  春宴阴着脸,砰的一声,将她丢在院外。

  *

  翌日,崔滁率着二十个锦衣卫来永巷接九皇子的大驾。

  他翻身下马,不情不愿的半跪下去,左手撑地:“陛下着奴婢护送九皇子殿下赶赴明溪,九殿下请上宫车。”

  眼瞅着贺寅将金卯塞进马车,崔滁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他就知道这人不会心疼金卯,大冷的天,竟然要带着这个脆皮小太监东跑西跑!

  “金卯,你怎么钻去九殿下的车里了?下来,九殿下不在这几天你看好屋子!”

  贺寅撩开帘子,笑吟吟道:“崔公公都说到这里了,要不替孤把后事一并安排了?”

  崔滁黑着脸:“奴婢逾矩了,祖宗的规矩,中官不可与皇子同处,处必跪,金卯,跪下。”

  金卯就跪了下去,低着头,从毛领里露出一小截粉白细腻的脖子。

  贺寅看了他一眼,向崔滁说道:“太祖家法有一整本,一并背了吧,孤想听。”

  崔滁沉默片刻:“时间紧迫。”

  “那就起车,干嘛与孤的小伴伴过意不去?”

  车缓缓开动起来,轮子压得雪嚓嚓响。

  贺寅弯着眼睛,俯身向金卯低声说道:“你听他的话,叫跪就跪了,我昨晚低三下四,倒受了一肚子气,金卯,你这是恃宠而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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