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时间过去。

  陈舒挽的家已经变了个模样。

  曾经那个吸血鬼伯爵的屋子彻底改头换面.

  贴上了温馨的花卉壁纸,常年封闭的窗帘也被拉开。

  阳光照射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里。

  这个朝向、布局都十分出色的屋子。

  好像终于发挥了当初房产销售所夸奖的优点。

  只是落在江流眼中,总有一股物是人非的感觉。

  有些画面是忘不掉的。

  那个坐在宽大桌子后,眼神里倒映着烛火的女人无声诉说着她的爱与恨。

  可能这个画面再也见不到了吧。

  面对这个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自称姑姑的女人脸色显然不好看。

  “你这是私闯民宅。”

  “大哥别说二哥。”

  江流走到桌前的位置,试图寻找一些熟悉的痕迹。

  桌上曾经积满蜡油的蜡烛已经变成了台灯。

  羽毛钢笔也变成了碳素笔。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就连墙上的阿芙洛狄忒也被拿下来,换成了气势磅礴的“锦绣山河”。

  江流还想朝卧室的方向走去,却被姑姑给拦住了。

  “你不是来找东西的嘛,找完就走吧。”

  “你到底是谁?”

  “我真是陈舒挽的姑姑。”

  姑姑?

  江流觉得记忆里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人。

  陈舒挽讲故事的时候提到过。

  说她父母葬身火海、奶奶死于车祸,然后她被姑姑给接走了。

  可姑姑因为有三个孩子,没有抚养她的能力,所以送她到孤儿院。(第94章)

  “有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你查户口的?”

  “我比查户口的管得宽。”江流眯着眼睛再次拨通了陈舒挽的电话:“一个自称你姑姑的人住进了你家,是赶走还是怎么样?”

  这种亲戚投奔、阖家欢乐的戏码不可能发生在陈舒挽身上。

  你把江流脑袋塞马桶里,他也不信。

  至于如何赶走?

  不嫌麻烦的话就一个报警电话的事。

  如果嫌麻烦就派出江老三。

  “让她们住吧,空着也是空着。”陈舒挽的回答让人意想不到。

  “你家可都被改造成温暖宜居的地方了。”

  “这不是挺好嘛。”陈舒挽笑意吟吟的说着。

  江流视线扫过房间里的摆设,一时间有点说不出话来。

  如果陈舒挽同意的话,那他也没法多管闲事。

  “你走之前就见到你姑姑了?”

  “我先挂了江流,店里有点忙,稍晚再说。”

  “好。”

  江流放下电话看了姑姑一眼。

  “既然没留钥匙给你,说明提前不知道你们会住进来。

  所以这间房子无论有什么变动,无论是装修、出租什么的,必须得通知我。”

  江流根本没去管姑姑的表情,自顾自的走到主卧看了一眼。

  主卧倒没什么变化。

  但次卧...

  次卧其他倒也没什么变化。

  但他看到了次卧最深处,用红布遮住的供台和长明红灯。

  合计着姑姑也是有信仰的人。

  江流转过头继续询问:

  “为什么要住进陈舒挽的家,你们自己的房子呢?”

  “做生意资金周转不过来,房子卖掉了。”

  “周转过来的时候没想过大侄女,周转不过来的时候想到大侄女了?”江流靠在门板上冷笑一声,随手寻了个袋子准备把一些可能有用的装起来。

  躲在角落里的蜡烛和壁画什么的。

  回头给陈舒挽寄过去。

  她不要,自己也能留下当个纪念。

  “小伙子,嘴下要积德,我们不是狼心狗肺的坏人。”

  “坏人的身份不是自己给的,我堂哥大概到现在都没意识到,他其实也坏的流脓。”

  或许是江流的嘴巴确实有点毒,姑姑坐在沙发上眼圈泛红:

  “我们实在是不敢接近宝宝。”

  “哪来的宝宝?”

  江流四下张望,他没看到有这屋子里嗷嗷待哺的婴儿。

  “陈舒挽就是宝宝。”

  “这小名起的还挺反差。”

  一想到陈舒挽坐在沾有血液的地板上,弯刀划过脸颊轻轻说:“我是宝宝。”

  江流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

  他也一屁股坐下来。

  认真打量了下姑姑。

  在这个经典的穷亲戚上门吸血戏码里,有很多看起来奇怪的地方。

  比如这个姑姑看起来就不像张牙舞爪的穷亲戚。

  “姑姑是做什么工作的?”

  “护士。”

  “那姑父呢?”

  “以前做木材厂,这两年着实不太景气。”

  “所以就卖了房子,找个地容身?”

  “嗯。”

  江流点点头。

  他表情上很认同,但这些话他一个字都没当真。

  姑姑肯定听出来了。

  江流是个能决定他们,会不会滚出这间房子的人。

  所以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显然会尽可能塑造个好人设出来。

  以博取正面印象和同情。

  江流只能说姑姑还是感觉错了。

  既然陈舒挽都同意,他有什么理由多管闲事?

  “继续刚刚的话题,什么叫不敢接近宝宝?”

  “这个...”姑姑神色闪烁,显然是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

  “是因为克亲人这种迷信说法?”江流主动抛出话茬。

  “看来你和宝宝关系还是很不错的,连这些都知道。”

  江流回忆着次卧的摆设,表情十分费解的询问:

  “以前担心她把你克死,这会就不担心了?”

  “这不是实在没办法嘛。”

  “呦呵,穷比死吓人是吧?”

  江流翘起二郎腿,准备问最后一个问题。

  他在陈舒挽离开的时候就嘱咐裴安宁。

  帮忙打听一下她发生了什么事。

  但由于她的社会关系网实在薄弱,这也导致打听了一圈什么也没搞到。

  江流觉得,肯定跟这个姑姑有关系。

  心境改变往往伴随着事件的影响。

  “仔细说说你和陈舒挽的沟通。”

  姑姑在沙发上小声回答。

  她说自己和宝宝,确实很多年没有过联系。

  但她知道宝宝过的挺好的,所以她也没多惦记。

  说到这里的时候江流狐疑的看着她:

  “你从什么渠道得知她过得好?”

  “孤儿院院长说的,从前的孤儿院还在拿她当典型宣传呢。”

  “这不纯误人子弟嘛,跟着陈舒挽学习能学什么?”

  姑姑继续说着。

  她说这次确实是走投无路,于是把电话打过来。

  想着问一下能不能收留她们一段时间。

  但是陈舒挽拒绝了。

  姑姑说她理解,毕竟这么多年没联系了。

  然后就快速略过了陈舒挽拒绝的环节。

  但江流不允许略过。

  “我要听得就是这个,仔细说说怎么沟通的。”

  “我就说过来住,宝宝她说不同意,然后我说理解...\"

  \"我想问富亲戚借钱,富亲戚不借我也理解,人家凭什么借你?

  但我会因为理解放弃借钱吗?”

  江流拄着沙发身体前倾,人表现出攻击性的第一步就是重心偏移。

  他要上压力了。

  姑姑向后缩了缩,讪笑着说:

  “我确实和宝宝聊了一些,拜托她答应...”

  “聊的大概是往事吧?比如童年时期你儿童节送了她什么礼物,奶奶死后你是如何辛苦的带着她,并把她走到孤儿院去。

  总结下来就是,虽然大家都把你当灾星一样躲着,姑姑确实也躲了,但比其他人强。”

  “宝宝把我们的对话都跟你说了?”姑姑诧异的看着江流,神色羞愧。

  “猜的,但不难猜,因为你只有这点能拿出来聊的,不聊这个还能聊什么?

  难道聊你这么多年不和她联系,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没把她当孩子看?”

  ”你这小伙子嘴可真毒。”

  “谢谢,毒到嘴上比毒在心里强。”

  姑姑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我们当时确实走投无路了。”

  “没人听你的故事,说陈舒挽。”

  “她中间没有说什么,只是后面告诉我她要离开了,不要再打电话了,所以我们才出此下策。”

  江流听完这个故事后,倒也没说什么。

  即便这个故事里疑点重重。

  走投无路你不能去租个房子住吗?

  租房子付出的代价只是房租而已。

  你撬别人的锁进门,那是犯法!

  江流摇摇头。

  他还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

  “陈舒挽书架上的档案都去了哪里?”

  \"都被我收拾放在次卧柜子里了。”

  江流起身就往次卧的方向走,可刚扶住门把手就被姑姑拦住了。

  “小伙子,这个不太方便。”

  “我取点东西怎么了?”

  姑姑指了指盖着红布的供桌:

  “小伙子,贸然进去会冲撞...”

  “那你给我拿出来不就得了。”

  “她书架上的档案太多了,姑姑也不知道都放在了哪里,要不等姑姑找到了给你打电话?”

  江流见她推三阻四,歪着头冷眼看她,皱起眉头刚要往里冲,

  灵活的鼻子忽然抽了抽。

  “行,找到了给我打电话。”

  姑姑显然准备了很多理由劝阻江流,完全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如此理解。

  “小伙子,我知道你们不相信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但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尊重。”

  江流打了个哈欠转头离开,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

  但他走之前要了一样东西。

  “姑姑,你开锁之后应该配了新钥匙吧?”

  “配了。”

  “陈舒挽的意思是,让你把新锁钥匙交给我,拜托我寄给她。”

  “这个...”

  姑姑刚出现了犹豫的表情。

  就发现江流瞬间转头走回屋子,大有赖着不走的架势。

  她拗不过这个流氓一样的年轻人。

  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

  “给宝宝一个钥匙是应该的。”

  “姑姑果然深思熟虑。”

  ...

  江流走出楼外。

  站在楼下遥望着陈舒挽家窗户。

  大风天也不再有窗帘涌动。

  他下意识的用力抽了抽鼻子,闭上眼睛思考。

  半响后又睁开。

  脸上露出个饶有深意的笑容。

  他看到楼上的窗户上隐隐约约有个脑袋。

  大概是姑姑?

  江流遥遥的摆了摆手。

  大步离去。

  这姑姑包有问题的。

  他想赶紧甩开江流这个麻烦,可又有东西不想让江流看。

  在这种情况下。

  她最该做的就是,询问江流档案的特征,好方便赶紧找到,从而赶紧甩开江流这个麻烦。

  至少至少她该要江流留个电话号吧?

  江流没说话,而是把电话打给了微生岫。

  “我跟你打听点玄学方面的事。”

  ...

  “滚出去。”

  姜羽贞抬头看着门口伸出的脑袋,冷脸怒斥了一句。

  “姜总,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江夏。”

  姜羽贞完全没想废话,拿起桌上的电话就要打给前台,叫人来把这人赶出去。

  “姜总,给我一分钟的时间,你考虑要不要让我进来。”江夏说完后甚至没留下喘气的空隙,迅速的继续开口:

  “我们有共同的利益目标!姜总!我知道你想跟江流在一起!我有办法逼微生家主动退婚!”

  江夏的发言根本没超过一分钟。

  人就被拖走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罢了。

  对于姜羽贞而言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有句话留在了她脑袋里。

  “我有办法让微生家主动退婚。”

  ...

  江夏摇晃着脑袋走在地下停车场里。

  他穿了一身骚包的白西服,在刚才和保安的撕扯中染上了一块黑色印记。

  他打开一个名叫“明日上岸”的微信群聊。

  在里面拍了下自己身上的黑色印记。

  “今日拜访姜羽贞,被保安拖出来了。”

  然后他艾特了一下群主:请问该怎么做?

  没有等到回复的江夏坐在车上,笑容满面的望着星空顶。

  “你说姜羽贞会相信我吗?”

  “江先生,我也不知道。”司机小心翼翼的回答。

  “面对姜羽贞的时候,不能多说话,留下足够的信息量让她思考。

  即便是正确的建议也不能直接提供,只能提供只言片语来让她进行思考。

  因为她喜欢掌握主动。”

  这是群主在群里分享的建议。

  看似只是假大空的方式,没有具体的建议。

  但江夏觉得简直和自己太适配了。

  本来他还想事无巨细的告知姜羽贞,自己能如何如何做到“让微生家主动退婚”。

  还得是大师的建议正确。

  尽管这个大师疑似就是江流。

  群里其他人根本没有往江流身上怀疑,因为他们不认为江流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想要钱非用这种方式干什么?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不就得了!

  但江夏这次回来可是调查过江流的。

  这人完全可能干出这种无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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