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映白的表情,大风天不信也得信了。面前的女孩和西兰花一定有关系!

  大风天一路上练就了极好的情绪管理能力,片刻便冷静下来。与她一起冷静的还有彩虹江中的水祸恶魔。

  动荡不安的气泡长廊平静了,这一次比前几次给予人们的喘息时间要长得多。

  “看来摆渡人已经快要离开这片恶魔领域了。”蓝调稍微安心了些,现在她们的命都和银鱼绑定在一起。

  蓝调很强,但在彩虹江里也是只随波逐流的小虾米。

  尽管水祸恶魔只稍微沾染了点天地大道的气息,也绝非人类能够抵抗。与这类恶魔相似的还有半年前肆虐的地灾恶魔。

  大风天听蓝调这么说倒也没那么担心了,便将注意力放在映白身上,她无论如何也要逼问出关于群山的后续。

  对于群山,大风天与她并没有多么深厚的友谊,和照肝胆比起来的确不算什么。

  但那颗西兰花是她旅行道路上遇到的前几位朋友之一,可以说是在她这张白纸上留下印记的存在。

  人类总会不断追忆生命初始时邂逅的人与事,失去记忆的大风天从某种意义上就是这种心理。

  映白忍不住又退后了几步,后背快要碰到气泡长廊的边缘。她大脑飞速运转,想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暴露了。

  是她的某句话?还是某个行为?难道是这头和那个实验品有三分相似的头发?!

  “这也太牵强了!”映白叫苦不迭,大风天灼灼的目光简直和利剑一样要把她洞穿。

  莫非眼前这人是群山的至交好友?凭借这点蛛丝马迹便能看出端倪?

  如果光凭映白担忧的这些谈不上线索的线索,大风天很难把她与群山联系在一起,最多有几分猜忌而已。

  真正帮助大风天确定猜想的其实是巫九九的宿命之酒,而这一点旁人不可知。

  映白只能把大风天想成第六感超群,或是有其他偏门办法断定群山和自己有关。

  大风天不会和映白解释过多,看着对方这副如临大敌的反应,她也能猜出七七八八。

  “你和群山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身上有她的灵魂力量?”大风天冷冷问道,手上不知何时又抓起了银色匕首。

  映白脸色苍白,耳畔有浪花涌动的声音,远处似乎传来了雨声和雷声。

  好像还穿插着混乱的尖叫,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那个改变命运的实验室。

  从来没有想起过群山的她忽然记起了那个女孩的面容。

  对方一头青绿的卷发,眼珠青翠欲滴,羸弱的气质中藏着难以想象的倔强,就算魔盒被硬生生取出也不曾屈服。

  真好笑,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别碰我的书”。

  映白不属于灯塔,但母亲曾与灯塔的大人物有故交。

  她本身的魔盒非常一般,甚至称得上差劲,仅仅是能把物体的色彩夺去,并映出纯白而已。

  这种魔盒到底有什么用呢?映白想不明白,她从记事起就在思考自己的用处,但始终找不到。

  不仅是魔盒羸弱,她在阵法和术法方面的天赋也平平。至于战斗更是一塌糊涂,因为她的身体天生有问题。

  她的灵魂包容度很强,甚至呈现发散之态。旁人的灵魂被肉体裹挟,她却相反,肉身更像是灵魂的暂居地。

  因此导致的直接结果是,她不善战斗,意识无法精准地掌控肉体。日常行动没有影响,但一旦参与负担过重的事务,譬如驱魔——

  她可以说是废物。

  正因如此,映白从小被人耻笑,但好在早年有母亲庇佑,就算不驱魔也没关系。但后来母亲死了,对灯塔来说,映白用于生育都不配。

  这样的她,养成了擅于伪装的个性,表面永远温和平静,可以示弱,可以为奴。

  但她知道,自己像个定时炸弹。日积月累的痛苦和压力稍有不慎便会让她走向极端。

  母亲为映白留下了一个机会,那就是参加实验。在映白小时候灯塔实验还不出名,局限于非常小的领域。

  直到她长大发现自己需要实验时,她的“天赋”才显现出来。

  包容性过强的灵魂决定了她参与实验的成功率极高,要知道之所以实验频频失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灵魂相斥。

  那是她第一次被人夸奖,可惜代价是另一个女孩的生命。

  映白在备选的实验品中选择了群山,她厌恶对方眼底的坚强和不屈,那是她没有的品质。

  而她参与的实验叫做——魔盒植入。从此她的魔盒特征不再是无能的“纯白”,而是宽厚的“雪山”。

  大风天不懂对方在发什么愣,皱着眉喝道:“你是不是参与了灯塔实验?”

  映白身躯一颤,对方知道的东西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你很讨厌实验?”映白忽然平静下来,垂着眼睛笑了。

  大风天握紧匕首,声音里带着厌恶:“非常讨厌。”

  映白飞速抬眼看她一瞬,像被烫到似的重新低下头。她头发尾端的碧绿缓缓上移,爬至中央。

  她的拳头攥得极紧,长久以来被鄙夷和嘲笑的声音回荡不歇,幻听一般在耳朵旁边嗡嗡闹着。

  如一群恶劣疯狂的蝇虫,遇到比自己更弱的蛆就疯狂上前啃咬。

  她知道眼前之人不是蝇虫,就凭着方才的三言两语也看得出大风天本性良善,毫无嘲弄之心。

  可是,蝇虫之上的猛兽又和蝇虫有什么区别呢?蝇虫啃咬她,猛兽的不屑一顾难道是什么好东西吗?

  比起被打压,不在乎不是更可怕吗?

  对方一句“非常讨厌”仿佛高高在上的指点,毫无同情地把她的选择打入谷底,留下一片虚伪的圣母胸怀。

  “如果,我说如果。”映白的声音极轻,听不出一丝感情,指甲插入皮肉里,渗出滚烫的血。

  她抬起头,柔白发色被青绿进一步剥夺,“你的魔盒极弱,受尽嘲讽和谩骂——”

  “你的身体极差,连生育都只是劣等——”

  “你的天赋平庸,摆阵术法一窍不通——”

  “你的母亲早亡,父亲不知所踪,旁人连一句话都不愿和你说,唯有卑躬屈膝伪装自己才能得到一个好脸色——”

  她浅色的瞳孔照出一片青绿,震慑人心,仿若青翠山林,生机澎湃,“如果是这样的你,等到了一个机会。”

  声音由嘶吼转为轻柔,她低声吟道,“你愿意放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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