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卫东被苏晚晚的叫声震得心头一跳。

  不及细想,身体已先于意识行动,转身往村支部方向狂奔。

  白婶还在院里跳脚咒骂,大川一脸茫然地看着屋顶。

  他咳嗽几声,揉了揉发红发痒的眼睛,不明所以。

  “疯婆子!你在上面鬼叫什么!”白婶叉腰。

  不多时,周卫东就拽着气喘吁吁、戴着口罩的何惠民赶了回来。

  何惠民只露出一双焦灼的眼睛,显然跑得很急。

  “怎么回事?苏婉,你叫我过来干什么?”何惠民一边喘气一边问。

  苏晚晚指向院门口还在咳嗽的大川,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急切:“何医生!快看看他!大川可能得了麻疹!”

  何惠民目光立刻锁定在大川身上,心猛地沉了下去。

  那微红的脸色,红肿的眼眶,畏光流泪,还有那压抑的咳嗽声……这症状太典型了!

  何惠民几步冲过去,也顾不上白婶的阻拦,强行拉过大川,仔细查看他的眼结膜。

  随后,他厉声让大川张开嘴,借着天光看向他的口腔黏膜内侧。

  颊黏膜上,靠近臼齿的地方,赫然可见几颗细小的、针尖大小的白色或灰白色点状物,周围绕着一圈明显的红晕!

  柯氏斑!

  麻疹黏膜斑!

  何惠民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头顶!

  他行医以来,只在书本和老师傅口中听说过这种早期诊断麻疹的金标准。

  “是麻疹早期!”他的声音因震惊和恐惧而变调,比刚才跑过来时还要急促,“这比钩虫病可怕太多了,传染性极强,尤其对孩子致命!必须立刻隔离!”

  整个院子仿佛瞬间被冻住,连白婶的咒骂都戛然而止。

  “隔……隔离?!”白婶愣住了,随即尖叫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儿子就是有点伤风感冒,你个庸医看错了吧!”

  她像老母鸡护崽一样,一把将茫然的大川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瞪着何惠民。

  “你不是医生吗?这点小毛病都治不好?还隔离?你想干什么!“

  何惠民急得额头青筋暴起,口罩下的脸涨得通红。

  “白婶!这不是普通伤风,是麻疹!会死人的!你懂不懂?不隔离,传染开来,全村都得遭殃!你的小儿子二狗,你家亲戚都可能被传染!”

  白婶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但心里却不太相信。

  “我呸!你才死人!你这是咒我儿子!我看你就是跟苏婉那贱人一伙的,故意来找我们家麻烦!”

  她说着就要冲上去抓挠何惠民。

  周卫东眼疾手快,一把将何惠民挡在身后,伸出结实的胳膊拦住撒泼的白婶,“何医生是为了你们好!”

  然而白婶完全听不进劝告,反而指着周卫东和屋顶的苏晚晚嚷嚷:“好啊你们,蛇鼠一窝吧!林茜没说错,你们就是乱搞男女关系!”

  苏晚晚一阵阵发晕,心急如焚。

  麻疹的传播速度极快,多耽搁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何医生!别跟她废话了,直接通知村长,马上强制执行,把他们全家都隔离起来!封门,不准任何人进出!”

  这话如同点燃了最后的炸药桶。

  白婶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天呐!没天理了,杀人了啊!就因为一点小感冒,就要把我们一家老小都关起来逼死啊!苏婉你个毒妇!你不得好死啊……”

  哭声、骂声、诅咒声混杂在一起,吵得人心烦意乱。

  周卫东仰头看着屋顶上摇摇欲坠的苏晚晚。

  他迅速走到墙根下,朝着上面伸出坚实的双臂,“苏婉,别管她了!下来,我接住你!”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始往下爬。

  哪知道脚下一滑,重心不稳,惊呼一声便向后倒去!

  周卫东一个箭步上前,但预料之中的事却并未发生。

  苏晚晚自己抓住屋檐稳住了,随后利索地跳了下来。

  周卫东摸了摸鼻子,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

  苏晚晚看向何惠民:“何医生,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小霞!”

  回到自家院子时,宁建国正焦急地在院里踱步。

  陈冬生和小霞、秋实、小雪都站在屋檐下,小脸上挂满了担忧。

  小霞的头发被剪得像狗啃一样,长短不齐,眼眶哭得又红又肿。

  “妈!”

  看到苏晚晚回来,四个孩子立刻像受惊的小鸡娃一样扑了过来。

  陈冬生冲在最前面,小脸绷得紧紧的,一把抓住苏晚晚的胳膊,“妈,你……你没事吧?你没把白婶怎么样吧?你……你没拿板砖……把她给打死吧?”

  冲动过后,他也知道害怕了,怕母亲真的为了他们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苏晚晚心头猛地一酸,紧紧抱住冬生。

  “放心吧,冬生,妈没事。妈答应过你们,不会再让你们受欺负,但也绝不会做傻事连累你们。”

  她松开冬生,立刻拉过小霞,仔细检查她的身体状况,万幸,目前还没有出现任何麻疹的早期症状。

  但麻疹潜伏期可长可短,绝不能掉以轻心。

  “系统,立刻掉落五个新的纱布口罩给我!”

  【剩余纱布口罩x23】

  苏晚晚顾不上跟孩子们详细解释,迅速将四个崭新的纱布口罩分别给四个孩子戴上,仔细调整松紧,确保口鼻都被覆盖。

  “听着,冬生,小霞,秋实,小雪,”她的语气异常严肃,“从现在起,这个口罩,除了吃饭喝水的时候,任何时候都不准摘下来!二哥负责监督弟弟妹妹。这件事非常非常重要,关系到你们的性命,一定要听妈妈的话,明白吗?”

  四个孩子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母亲如此凝重的表情,都乖巧地点了点头。

  苏晚晚这才松了口气,将最后一个口罩转身递给了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周卫东。

  “你也戴上!你去过白婶家,有接触风险。”

  周卫东心口微微一跳,依言将口罩戴好,一双深邃的眼眸在口罩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温柔。

  “白婶家那边情况紧急,何医生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还得去通知村长和组织人手封锁。”

  苏晚晚站起身,“你和宁知青带几个信得过的知青去帮何医生,我去白鹿村一趟,找何老开些预防和治疗麻疹的草药。”

  “好!”周卫东毫不犹豫地应下,转身与宁建国商量起来,又扭头高声叮嘱苏晚晚:“路上千万小心!慢一点!”

  “放心吧,那条路我熟!”苏晚晚跨上自行车,朝着白鹿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麻疹爆发倒计时:四天14时13分】

  冰冷的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土路。

  苏晚晚的心也一上一下的。

  麻疹,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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