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没了

  白灵绝丽的脸庞古井无波,似乎这一切与她无关。帝天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看着陈生,目光悲悯。

  陈生眼里掠过一丝嘲讽,收回目光,继续道:“我所在的地方叫做阴死之地,而我本身只是一缕魂魄,我走不出阴死之地,我不能见到那致命的皓阳,我的肉身是仙族的人形丹药,我的天赋被道晨轩尊百般觊觎。在所有人眼中只有我的利用价值,所以我被阴死之地的掌控者戴上面具,被迫去往神源星海。”

  “这一行……我终于知道了我的身世,终于见到了我的母亲,也发现了我的父亲其实还活着,但他和所有人一样……只把我看作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

  “温格!你把菲儿的一缕魄与灭生之种融合,不断吸引我,从而达到你的名为守护,实为监视的掌控。你把灭生之种的碎片分别寄养在你的棋子体内,借他们的神魂完成一个真正的灭生!这样的碎片,雷辰也有,是也不是!”

  陈生的语速渐渐加快,头发和眼睛开始浮现淡淡的红,和淡淡的黑,寂灭与毁灭的气息纠缠,他的眼盯住温格,一字一句像是滴血的恨。

  “原先我以为我和我在意的人都是棋子,利用完也就好了,但你,却是把所有人利用到死,连神魂都不放过!“

  “过去我怨你,却不曾有恨。如今我不怨你了,我恨你!“

  温格的身子微微晃了晃,被雷辰和桑伸手扶住,他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但还是闭上眼,长叹一口气。

  陈生瞳孔里的颜色跳跃着变幻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张臂仰天,终于发出一声狂笑。

  “骗局!我一生这几千年,从来只会从一个骗局走进另一个骗局!哈哈哈哈——你们都当我是棋子,也要看你们能不能继续把我掌控在手里!”

  帝天目光一闪,高声喝道:“请上仙出手将其灭杀!”

  星空里传来一声隐隐约约的笑,突然空间被划开,星极道一手背后翩然而来,仔细看了陈生一眼,摇了摇头。

  “此子已然疯癫,师兄小心反噬。”

  “掌境而已。“黑袍老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扫了一眼陈生,抬手,在星空中幻化成一口井。

  一口四方的,三尺之地的井。

  一弯新月,在陈生额头开始扭曲成型。

  井中捞月,越是小巧四方的井,越是威力巨大,老者丝毫未曾轻视,一出手就是七成修为。

  陈生奋力抵抗着,如果是他进入空间缝隙之前他只能撑一息,如今借助灵魂里呼吸的光,他能够扛住更多的时间,但……只有五息!

  这是一场灵魂的拉锯战,若陈生能摆脱井中捞月,便能活下来,若黑袍老者赢了,就是他陈生的形神俱灭!

  红、灰、黄、黑,四种颜色闪动间开始有了融合的迹象,这样的迹象越来越明显,痛苦促进着融合,第三息,第四息!黑色和灰色彻底融合,神魂似乎稳固了少许,但随即又摇摇欲坠。

  第五息,黄色融合,第六息……红色融合!

  轰!

  如陈生曾经推测的,他的修为赫然爆发,在没拿回肉身的现在超越了掌境、缘境。

  “不够……还是不够!”陈生在内心嘶吼,疯狂的调取体内冥门的力量强化右臂,借着右臂传来的生机冲击生境的壁障。

  “哦?凭一条手臂冲击空玄?有意思。”黑袍老者眼中有惊讶闪过,随即笑道,“若是我还灭杀不了你,岂不是要成了整个八极道的笑话。”

  一股巨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陈生额上的弯月赫然成型,随着老者的动作,几乎要将他整

  个神魂抽出肉身。

  “不能再拖了!”陈生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后果地抽出右臂所有生机,对着生境的壁障冲了过去。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生境的壁障悄然粉碎,陈生的气势再度攀升,生境,灭境……灭境后期!

  老者眉毛皱起,摇了摇头:”蛮夷之人,果真不自量力,即便你成了空劫修士,又如何。”

  星极道含笑道:”如此精神,倒也可贵。“

  温格沉默着背过身,雷辰则早已传送回道晨宗,白灵冷漠的注视,帝天始终眼含悲悯。

  桑的右手……渐渐握紧。

  陈生的眼角迸裂,留下一行猩红的血。

  “小丑分身、噬空分身!“

  星空被撕开巨大的裂缝,邪恶的气息铺天盖地涌出来,这邪恶凶煞的源头是一抹妖异的紫,紫发紫眸,紫袍加身,背后是百万星空,出现的刹那连这苍穹都为之一顿。

  老者第一次变了脸色,星极道双目一闪,将手搭上他的背。

  八极道,不同的极端,同一个源头,故此可以仙力互补。

  温格没有丝毫意外,也没有任何行动,没有人能看得到他眼里的内疚……一闪而逝。

  小丑分身以光一般的速度扑来,与陈生融合一体,他的气势终于再度攀升,达到了大圆满。

  虚无中不知哪里传来的心跳。

  帝天脸色大变,毫不犹豫的拉着白灵退后,老者同样神通一收向后退,星极道皱着眉退后,神色似乎十分不解。

  温格霍然回身:“……轩劫……怎么会是轩劫……只是分身融合而已……”

  “轩劫……”陈生喃喃,一种虚无里降临的毁灭感开始发散,如同灭生之种一样的粉碎、吞噬他的灵魂,“这就是轩劫么……那便让你们……以毒攻毒吧!”

  “不是……”温格神色复杂,转身向传送阵走去。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破?!”老者脸上阴毒之色一现,突然露出微笑,一道符咒贯空而去。

  陈生已然察觉,如今他要操纵神魂里的灭生之种与”劫“对抗,但始终防备着周围的人。

  然而在他回身之前,已经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扑了上去。

  桑!

  陈生怔住,眼睁睁看着桑扑上去,挡住了那道符咒。

  天劫难测,强如黑袍老者也只敢放出一道符咒,而不敢锁定陈生的神魂。

  那符咒带着来自仙界的诅咒,顺着桑的手臂蔓延到全身,桑低头看了一眼,转回头,表情一如当年在乌山部的慈爱。

  “拉苏,阿公也对不起你……阿公……只能帮你护法了。”

  陈生的身体开始颤抖,那表情那么的熟悉,千年以来从不曾忘,可如今这个表情的主人一如当年义无反顾的走向死亡……在他面前!

  “阿公……“陈生颤抖着伸出手,这一刻他不去管那”轩劫”,也不去管灵魂深处的痛苦,像当年在乌山之巅那样的扑上去……

  他扑了个空,桑抬手阻止了他的接近。

  “阿公……”陈生的泪,混着撕裂的血,划过脸颊。

  “傻孩子……”桑抬头望天,原本的脸渐渐苍老,变成了陈生记忆中的模样,低声呢喃。

  “我看到的世界,你们……看不到……你们都看不到啊……”

  星空里有风吗……

  如果没有……

  为什么阿公……

  就这么消散了呢……

  “啊啊啊啊啊啊————————”

  陈生疯狂地扑过去想要抓住,却什么也抓不住,泪和血混在一起流淌,脚下的血海化成一个巨大的符文。

  那符文上有乌山,有第九峰,有陈生记忆里的一切,然后轰然消散。

  “移山!倒海!”

  成千上万的光飞舞起来,如一面镜子内组成一座状似五指的山,镜子外的世界,陈生的五指化作了山,两座山隔着血海,倒映在镜面两端。

  陈生站在乌山最高的山巅,看到了山下,那乌山三部……和真实的重合。

  血海里无数尸首依然恐惧地瞪着眼,那目光落在了陈生眼底。

  “阿公死了……乌山没了……”他静静的开口,黑色寂灭的瞳孔对上脚下的尸首。

  “既然你们皆视我为魔,则从此我陈生……就是魔!”

  他抬头扫过还未离去的温格,远处站立的白灵、帝天,和来自所谓上界的黑袍老者和星极道。

  这一刻被记录传回道晨宗,映在雷辰眼底,血海之上乌山之巅那个身影,那般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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