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什么?”乔芷似是听不懂一般,愣愣地重复了一遍弘一大师的话,“您说我和玄慈有孩子了?”

  “没错,阿芷姑娘迟迟没有见到前尘镜,都是因为腹中婴孩,他存在于你的身体里,和你一同进入前尘镜会被时间撕裂。”

  前尘镜有好生之德,此刻身怀六甲的乔芷,不是它的有缘人,它不能为乔芷现身。

  乔芷用灵力细细探了一回自己的身体。

  弘一大师说的没错,一枚寓意着新生命的灵丹果然在它体内。

  灵丹已经孕育了两个月之久,对于狐狸的身体来说,乔芷快要生产了。

  其实它最近一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太舒服。

  但是它心事太多,没有深想,只以为是受到玄慈身上的佛门檀香侵扰的缘故。

  而且它本来就贪吃贪睡,怀孕的反应微乎其微。

  加上灵丹小巧不显怀,因此它竟是直到刚刚都没有察觉。

  弘一大师唤出一道灵力按在乔芷两眉之间,须臾间,一颗拳头大小的金色灵丹被他从乔芷体内引出。

  随后金色灵丹化作婴儿模样,不哭不闹,乖巧睡在弘一大师臂弯间。

  乔芷怔怔地看着眼前男婴,心想如果自己走了,孩子怎么办?

  一百零七年后,玄慈并不知道他与自己有过小孩的事,难道他们的小孩出了什么意外?

  等等……

  一百零七年……

  乔芷猛地想起这个数字特殊在哪里了。

  这是怀素的年纪!

  难道……难道……

  “阿芷姑娘,请你为他起个名字吧。”弘一大师抱着男婴道。

  “怀素。”乔芷下意识说。

  脱口而出的瞬间,它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好,如果阿芷姑娘执意要走,我会帮你照顾怀素。如果阿芷姑娘改变主意,想要留下来,我也不会插手你和玄慈的事。”

  “多谢弘一大师体谅,只是我必须回到正确的时间里。”

  “正确的时间……”弘一大师琢磨了一番乔芷话里的意思,倏然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阿芷姑娘,若我没有猜错,你是为他而来,亦是为他而去,可是如此?”

  弘一大师的话让乔芷惊讶地睁大眼睛,它点了点头:“没错,不过更多的话我不能继续说了。”

  清楚前因后果的弘一大师不再继续劝乔芷留下。

  他帮乔芷定住千年蛟龙的身体,示意它向蛟龙胸口看去。

  只见前尘镜不知何时已然浮现。

  它被蛟龙把玩百年,已经深深嵌入到蛟龙的皮肤里,与它几乎融为一体。

  “去吧,阿芷姑娘,回去找他吧。”

  弘一大师亲自唤出一道水流,将乔芷推送到前尘镜面前。

  乔芷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紧闭双眼的怀素,再看向水面——它看不到玄慈的身影。

  事已至此,没有必要多做留恋。

  乔芷将手掌搭在前尘镜上,时间的洪流急速涌来,再次将它拉入镜面之中。

  ……

  过去的时间线上。

  弘一大师为避免多生事端,暂时封住了怀素体内的狐狸血脉。

  随后他把怀素送到了山下的一间破庙中,由老和尚照料生活。

  玄慈自魂体受伤以后,足足昏迷了三年。

  在这三年间,弘一大师想尽办法为他修补魂体,压制心魔。

  可惜最后魂体依旧有损,心魔的种子也无法拔除。

  玄慈醒来后,弘一大师曾想和他提起乔芷与怀素的事。

  但是玄慈根本听不得乔芷的名字,甚至只要想起她,双目便会赤红无比。

  弘一大师没有办法,只能将怀素继续留在破庙里由老和尚照顾。

  玄慈含下避水珠,独自前往无垠潭潭底闭关打坐。

  他将自己困在黑暗里,想要通过佛经断绝自己心中关于情与爱的不平。

  可是每当他稍有松懈,一道阴冷的声音就会在他脑海里响起。

  “狐狸精的话也敢信,你真傻啊。”

  “你的夫人吻技很是娴熟,撩起人来游刃有余,你根本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她一直在为了其他男人利用你,现在目的达到,她不要你了。”

  “真是可笑,你居然还想为她脱离佛门,你对得起弘一大师的教导吗?”

  ……

  念诵的经文屡屡出错。

  没有旁人指点,玄慈陷进自己创造的牢笼里出不来。

  闭关打坐不仅没能让他驱散心魔,反而让他彻底堕成了魔。

  怀素七岁那年,玄慈渡劫失败,彻底沦为妖僧,自无垠潭潭底离开。

  弘一大师为了帮他压制心魔的膨胀,将带有乔芷血脉的怀素领到了他的面前。

  饮下怀素的血可以暂时安抚玄慈心底的恶念,让他保留作为人类应有的理智。

  因为需要修补魂体的伤痕,玄慈带着怀素,正式踏上了入世之途。

  在没有遇到乔芷的一百年间,他们游走在大陆的各个城池之间,收集人世间的怨气。

  看着芸芸众生皆陷在痛苦里,玄慈心底畅快至极。

  天地为炉,生活在其间的人们,谁不是苦苦煎熬。

  以往在青山寺里的清闲平静,都不过是逃避带来的虚假幻境。

  当佛珠里的怨气收集的差不多了,玄慈准备前往静月湖森林寻找千年树人的灵根时。

  他消失多年的“夫人”,轻吟浅笑着推开了破庙的门。

  给他带来一阵香风,带来和以往同样的悸动。

  可是没有带来愧疚,也没有带来他想要的解释。

  乔芷站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以一副看陌生人的目光,轻飘飘地用撩人的声音说着无足轻重的话。

  他们曾经短短几个月的相处,想必早已在分别的一百余年里被乔芷忘得一干二净。

  玄慈想,以乔芷的魅力,一定遇到了更多的人,和他们有过更多欢愉的记忆。

  而他乏味,无聊,没有情趣,最后,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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