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上三更雨,

  叶叶声声是别离。

  ————

  “公子……”

  “公子,醒醒……”

  夜半,睡在城外街边破旧客栈的沈辞,忽然被一阵没由来的寒气紧紧包围。

  自小家境贫寒,已经习惯食不饱、穿不暖的他裹紧被子翻了个身,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趴在他床头的女子,用清脆空灵的声音再次唤过几声以后,终于放弃了这种礼貌的交流方式,直接掀开沈辞的被子,钻进他的怀里。

  沈辞:?

  徐徐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张娇软白净的小脸,巴掌大小,甚是可爱,长长的黑发蜿蜒在盛着月光的锁骨处,一点珠花都不曾装饰。

  浅青色的长裙,像极了林间涓涓细流,连她身上的温度,都和溪水一般冰冷。

  等等,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从睡眼惺忪到惊魂梦醒,只要一个须臾。

  “姑、姑娘……你……”

  “嘘……”

  女子的纤纤玉指按在他毫无血色的薄唇上,让他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公子不要怕,我没有恶意,只要你答应我不会大喊大叫把旁人引来,我就把手指抽回,同意的话就眨眨眼?”

  沈辞缓缓眨了眨眼睛。

  听到怀中女子说话条理分明,他便没有那么怕了,毕竟人有好人恶人之分,鬼也有好鬼恶鬼之别。

  待嘴唇上的手指离开,沈辞试着张了张口,“姑娘,夜半拜访,所为何事?”

  “唉……”

  悠悠的叹息。

  莫名让人想起那些叹离别的江南小调,凄婉哀怨。

  “姑娘,我想我们还是换一种姿势说话吧。”

  男女授受不亲。

  哪怕是主动送到怀里的姑娘,也断没有可以轻薄的道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浑身上下,除了嘴哪里都动不了。

  女子很好说话,闻言立刻施施然撑着手臂直起上半身,靠墙跪坐。

  而后,沈辞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他和面前女子面对面,盘着腿坐好。

  “公子,你不怕我?”

  “还好,恕我冒昧,请问姑娘……是人是鬼?”

  女子咬着嘴唇,长而柔软的睫毛低垂,黑葡萄一样的瞳孔泛起水光,让人忍不住想要帮她拭泪。

  但是未等沈辞有所动作,女子已然执起他的手,直接贴上自己胸口的位置。

  “公子,你可有感受到我的心跳?”

  “……”

  沈辞人傻了。

  他的身体再次动弹不得。

  手掌之下寒似坚冰,软似面团。

  对方有没有心跳他不知道,但是他的心脏,是真的快要从喉咙里飞出来了。

  莫非他遇上了话本里描写的艳遇?

  他沈辞,今夜要失身在此了?

  “不可……姑娘不可!”

  沈辞用尽全身力气,依旧抽不回自己的手。

  眼见他急的额头快要沁出汗水,女子终于不再逗弄他,放开了他的手腕。

  摆脱失身危机的沈辞重重呼出一口气。

  而作乱的女子,看起来仿佛什么坏事都没有做,眨着一双小狐狸似的娇娇桃花眼,正无辜地看着他。

  “公子,你怎么了?”

  “……”

  “现在你知道我是人是鬼了吧?”

  “姑娘生前……芳龄几许?”

  该不会死的时候年纪还小,没有人教过她要如何保护自己吧?

  “嗯……好像是……十六?死了太久,不太记得了。”

  “在下沈辞,敢问姑娘芳名?”

  “我姓乔,名芷,江南人士。”

  面前的女鬼安分下来,沈辞抓紧时间套话。

  “我们回到刚刚的话题,乔姑娘,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夜半拜访,可是遇到了难事?”

  “公子……”女鬼捂着胸口,泫然欲泣,“我家里有一桩冤案,想要公子助我沉冤得雪。”

  “冤案?乔姑娘既然有这般……可以在人前现形的能力,为何不直接去找知府大人?在下一介书生,尚无功名,如何帮的了姑娘?”

  “因为你是我的命定之人,只有你,才能窥见我容颜。”

  “命定之人?”

  沈辞重复了一遍女鬼话里的重点。

  她的表情正经,说话语气却带着几分旖旎,让人一时无法分辨是玩笑还是真心话。

  “我会给公子三日时间思考是否相助于我,三日后,子夜时分,我们不见不散。”

  话音刚落,女子瞬间在沈辞眼前消失。

  沈辞嘴唇动了动,最后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个冒冒失失的小姑娘,连身上背了什么冤案都忘了说。”

  夜还长,沈辞重新在客栈破旧的草榻上躺下,然而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入睡。

  他总感觉,黑暗里一直有一双眼睛在偷偷观察着他。

  当然,他的感觉没有错,屋子里的女鬼确实没有离开。

  此刻她正在房间里飘来飘去,体验做阿飘的快乐。

  “77,当鬼好爽啊,我居然会飞了!”

  “乔乔,小心撞到头!”

  “我是鬼,应该可以穿墙吧?”

  “是哦,我忘了。”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接触涉及灵异的任务,都感觉很新鲜。

  一起胡闹了好一会儿,乔芷才想起来,刚刚光想着逗沈辞,重要的事她是一件都没说!

  算了,三日后再说也不迟。

  既然他是她的男主,肯定会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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