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作死。”蔺默言敛了眸中情绪,语气依旧淡淡的。

  可再次回到沙盘之上的目光,却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很显然,他对这提议,并没有自己表现的这般不感兴趣。

  白羽承也不多言,翘着二郎腿,双指来回击打着座椅扶手,极有节奏。

  他俩为何提早来到霜龙关?

  无他,属于二人麾下,又掺杂了北国各个派系的兵将,在这几个月正源源不断,却不算密集的汇入着霜龙关。

  此关本属富庶大齐,底子打的很好,又在有心南下的北虏经营下,已然成了个超级堡垒。

  藏兵容量大的吓人。

  之前由师吞齐独自镇守倒还没问题,暂时没有对外发动战争的行动,内里驻守部队虽也不少,派系却相对简单。

  师吞齐在霜龙关也镇守多年,有了威信,出不了什么乱子。

  可如今,其内军力已在不觉间翻了数倍,派系林立,成分复杂。

  不同的中高层将领,代表的又是北国不同派系之间的利益,关系错综,牵扯极广。

  没这两名国帅提早来此坐镇,霜龙关不出几日就会出现乱象。

  群龙无首,则麾下群雄乱起,说的就是如此。

  且想做这群龙之首,光有实力可不够。

  还得人前有威望,人后有背景。

  最终被推举出来之人,至少要符合各方势力的基本盘利益。

  这样,才有玩的转的可能。

  否则,战打到一半,或者根本就还没有开打,可就会有大把人在背后拖你后腿。

  而这些事,作为一个优秀的帝王,是必须要心里门清的。

  继而捋清复杂关系网的脉络,平衡各方势力间的利益,最终才能选定主帅。

  在尽可能不受拖累的情况下,发动战争。

  这,也是一场大仗打起来,劳心劳力的根本原因。

  更是战争局势诡秘莫测的根源。

  苏瑾前世孙子兵法有云: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这其中的“道”,其解释为: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

  这说的很好听,也有一定道理,毕竟君与民若是真能同心同德,那就真可以天下无敌。

  可事实上,作为一国之主,做为一个不天真,且务实的真正合格的君主,却能读懂这话中的真谛。

  真正有效果的道,并不是他与民的齐心。

  民,是盲从的,是可以通过宣传煽动的,是容易被洗脑且人云亦云的“乌合之众”。

  这一点,在高武世界便更加明显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君主,他于兵法之中,真正要谋求这五要素中排名第一的“道”,也就是他要与之齐心之人,处在君与民之中。

  是世家,是勋贵,是高官,是那些沉淀了岁月,积攒了实力,具有各种手段的“势力”。

  只有他们接受了,认同了,利益到位了,至少虽不愿意却被大势裹挟了。

  这样才能成就那“上下齐心”的“道”。

  所谓的道,不是君民一心。

  而是政治,是庙堂。

  当前霜龙关的两位大帅,不是北国最强的灵藏,却一定是最适合这场战争的灵藏。

  他们提早这么久来到霜龙关,是为了稳住关内雄兵。

  目前,也只有他们做得到这一点。

  现在,白羽承翘着二郎腿,玩味笑着看向蔺默言。

  不劝,不言,不语。

  蔺默言忍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来到同僚身旁坐下。

  “圣上说过,横刀岭的事儿,暂且按师吞齐的意思来。”

  白羽承笑得越发玩味,身子朝同僚近了些:

  “圣上当着我二人以及朝廷重臣之面,是这么说的。

  可圣上后来又单独召见了我。”白羽承指了指自己鼻尖:

  “也单独召见了你。”他又指向蔺默言。

  “老蔺啊!要打仗了!这是对北境整个秩序的打乱与重建!

  修罗宗之前是条狗,摇尾乞怜,向我北国讨要骨头的狗!

  那时候,我们是懒得动他,留着恶心一下大齐也是不错的!”

  白羽承说道此处,笑得更欢:“而现在,却不一样了!

  他们有炼丹渠道,这可不是一笔小利益,若战事不起,就这么让他们赚着,也是无妨!

  可现在,要乱了!我们是狼,他们是羊!

  狼要吃肉,也要吃人!待我国向中原发兵之日,他们也就两条路。

  要么,彻底做我们的狗,向夜梵宗学习!

  要么,就死!”

  白羽承说到此处,言语间喷吐而出的白雾,骤变为血色的红雾!

  温度,也变得灼人,透出腥臭!

  “圣上私下召见我,意思很简单。

  他要我上一趟修罗宗,问问对方愿不愿交出那条炼丹产链。

  识好歹,就许他个未来,随我军南下立了军功,答应赏他个最次的爵位。

  让他们做一条有狗牌的狗。”

  蔺默言看着同僚,凝眉。

  对方那喷吐而出的腥臭红雾,却沾不得他边,被一道无形气流分水般引开:

  “可圣上也和我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师吞齐那个南人还有价值,他不在的时候我们贸然动手,这依旧违背了圣意。”

  白羽承听得这话,眼中精光骤亮!

  他果然没猜错!

  这个与他阵营不同的同僚,也得到了类似的圣意!

  继而,笑得愈发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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