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冉辛离去,全场观战之人看向苏瑾目光,已然大变。

  从打败齐心霁,展露铭魂修为的惊艳。

  再到邀战群雄的豪迈。

  继而是看似莽撞且无礼的挑衅,很是上不得台面,活生生一个无脑且无智的纨绔形象。

  竟又藏着深意,助得冉辛重归道心,以弟子礼拜谢。

  弟子礼,可不是乱行的。

  艺不轻传,师不轻拜,何况修罗与邪刀还是敌对关系。

  冉辛这当着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避讳的行为,除非是源自打心底的认可与折服,否则,必定是做不出的。

  “呵!百余岁的人,竟给一个十七岁零两个月的毛头小子行弟子礼!当真是不知羞啊!”

  看台之上本是寂静,众人各自沉吟思考着什么。

  叶铭却是不合时宜,出言嘲讽。

  叶大少爷与苏瑾的矛盾,在众人眼中已经不算秘密了。

  这也难怪。

  叶铭是叶仁夫的儿子,做了多少年代宗主,如今又是副宗主了,据说之前还一直隐藏了实力。

  而苏瑾,则是叶仁夫偷摸摸培养出的嫡传弟子。

  老头带他去过灵巢宗,还带他去过霜龙关,这些事情,已然不是秘密了,其后暗藏的信息,只要略懂权谋之人,也看得出来。

  修罗宗这是有内斗倾向啊!

  而叶大少方才那句话,说的咬牙切齿,既显出了对苏瑾装逼的不满,连带着将邪刀宗也嘲讽上了,情绪很足,没半点表演痕迹。

  此刻,却无人接这话,气氛于凝滞中,透着尴尬。

  这句话,本也不是苏瑾交代叶大少说的,完全属于他的临场发挥。

  毕竟情绪是真上来了。

  却也算神来之笔,彻底坐实了修罗宗内斗严重,乃至已在爆发边缘的“事实”。

  “副宗主,属下不曾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愿受责罚!”

  冉辛此刻回到高台之上,面色惨白,浑身上下都透出虚弱。

  可眸中精光却是凝聚,不似从前。

  言行之中展现的气势,亦起了极大变化,这是“精炁神”三位一体的脱胎换骨所致。

  正所谓,不破不立。

  积攒多年的心魔爆发,冉辛在心魔状态下,选择的亦是反抗与不屈。

  蒙尘的刀心,便已重建。

  而本该致命,至少要废掉他大半修为的心魔爆发,却被苏瑾以奇特乐曲压制。

  此刻的冉辛,便真算得上破而后立了,未来可期。

  “冉长老你……”厉啸天复杂看向自家这位长老,一时不知该是安慰,还是责备。

  九宗会盟之上,这么多高手看着,冉辛身为邪刀宗长老,败了也就败了。

  最多输了面子而已。

  可朝着苏瑾行弟子礼,且还表现出那种有心追随的态度,就着实不该了。

  九宗会盟之上的当众表态,涉及的是各宗外交,很多事是不能乱做的。

  你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一个行为,在这般场合下,代表的可就不是你的个人行为了。

  “哎,冉长老,你先去养伤吧……”厉啸天叹息。

  “呵!冉长老,来,我这里有瓶上好疗伤丹药,你且拿去用,莫要与我血刃宗客气!”

  耿心灭亦豪爽出声,脸上笑意自然,单手递来一个银色小瓶。

  看似客气,却又有种说不上味儿来的感觉。

  似赏给宠物的一块骨头,又似进行服从性测试的试探。

  方才接受了苏瑾赠刀的冉辛,看着那药瓶,继而抬目,与耿心灭对视。

  眼中澄澈,是内敛又锋锐的光:“不必了,还是耿长老留着自用吧。”

  耿心灭堆满了笑意的脸,便微不可察一颤。

  身边另两位血刃宗铭魂长老,亦看向冉辛,目光变得森冷。

  淡淡剑意,与淡淡刀意,隐隐相撞。

  剑意依旧锋锐。

  冉辛的刀意,却不一样了。

  似染上了这北境的苍茫,似氤氲了这冰原的极寒,亦没了过往的缰绳,变得一往无前。

  他一人面对血刃宗三人,渊渟岳峙,不卑不亢。

  “怎么?冉长老收的下苏瑾的刀,收不得我的药?怕我药里下毒?”耿心灭依旧笑着。

  狗,一旦出现反抗主人的苗子,就得第一时间进行服从性测试。

  测试不通过,就得当场赏他几个大嘴巴子。

  只有这样,狗才永远不会反抗。

  防微杜渐,于人心,于大业,皆是如此。

  这是耿心裂教耿心灭的,做哥哥的,很听弟弟的话,执行力也极高。

  “我替冉辛收下了,谢过耿长老好意。”厉啸天不动声色,接过那银色小瓶。

  昨夜,他刚朝耿心灭甩了脸色;今天,自家长老又令得自己难做;一堆糟心事,这邪刀宗的副宗主,是真不好做!

  冉辛见得厉啸天这模样,心中一时生出叹息,百感交集。

  在不久之前,他其实比自家这位副宗主更会“做人”。

  路该怎么走,有曲,有折,有直,有弯。

  为达目的,做些妥协,乃至偶尔低头,其实无妨。

  刀者之心,也能柔软;霸道之意,亦可退让。

  若真是傻乎乎的一味的莽,这样的人是智商有问题,而不是刀心澄澈。

  若邪刀宗的刀心是这样子的,便也培养不出能成为九圣宗主之人。

  可是,面对原则性问题时,对于习刀者而言,却是真的半步都不能退让。

  且记住,成大事者,需智勇双全。

  智者不惑,这不惑,便是要学会分辨,哪些是原则性问题,至少于现阶段的自己而言,哪些是原则性问题。

  因为世事总是多变,红尘亦有纷扰,从没有绝对性的死板标准。

  想要保持道心澄澈,便需具备智慧,做出选择。

  勇者不惧,这不惧,则是当自己明确了,眼前之事一定要做,或是绝不可为时,能拥有半步不退的勇气。

  很多事情,知道没用,得靠坚定不移的践行,积跬步,至千里。

  以自己的意志,贯彻自己的行为,方是真正的证道!

  这,也是真正的智,与勇。

  此时的冉辛,历经心魔,亦重建道心,只觉恍若新生。

  心澄澈,念通达,自达不到魔者大自在水准。

  却是真正的,算历劫难,而不灭了。

  历劫难,而不灭者,成法躯!

  可以说,经此一役,他接下来由铭魂至法躯的修行之路,已无心境瓶颈。

  只要今后,刀心不再蒙尘,贯彻自己当前的刀意,迟早进阶到下一个境界!

  这一点,别人不知,作为当事人的冉辛,又如何不知?!

  叫苏瑾一声先生,真是发自内心!

  当下,理都没理耿心灭,只当对方不存在。

  将手中长刀,递到厉啸天面前:“厉副宗主,您看,这是苏先生赠我之刀!”

  “此刀,便是我未来手中之刀,亦是我心中之刀!”

  他说话声音不小,无半点遮掩,以此明志。

  冉辛,亦有重要之事,要说与厉啸天听得,此事对邪刀宗而言,无比重要!

  如不解决,迟早万劫不复!而能解决此事之人,也是他的苏先生!

  这一刻,耿心灭脸上的笑意终于渐散,一时又不好发作,转头,看向演武场。

  叶铭听得冉辛那明志之言,也自露出冷笑,喃喃道:“苏先生……恶心!”

  这话,他也没藏着掖着,声音挺大。

  厉啸天接过冉辛递来之刀,不知自家长老这是何意。

  “好刀是好刀!品质惊人的法器!可惜材料黄阶,限制了这武器的极限……”

  “嗯,对冉辛而言,的确是顶好的武器了,可他硬要给我看这刀作甚?”

  “炫耀?我的佩刀可比这把强。”

  厉啸天思量着,最终,落目于刀身之上,一排小字,任意肆恣,霸道纵横。

  “刀者,胆也。可玉碎,不瓦全!”

  厉啸天心中念着,咀嚼着,思量着。

  耳边,也传来冉辛以气感处理过的秘言:“副宗主,我宗希望,全在苏先生身上!你信我!”

  ……

  ……

  而此刻,苏瑾依旧持槊,遥望高台。

  少年身姿挺拔,继续邀战:

  “来!接着战!”

  “血刃,邪刀,古妖三宗铭魂长老,切莫客气!”

  “你们来几人,今日我便战几人!”

  他声音高亢,压得北境狂风也静,真如一尊战神!

  古妖宗圣女应嫣旖,看着那少年。

  终于,嘴角露出抹微笑。

  侧头,对身旁一名长老吩咐道:

  “这苏瑾,虽是狂妄,倒也真有几分本事。

  纪长老,你且去会会他!”

  便见到,一名清秀女子,从容起身:“属下遵命!”

  纪长玲容姿并不惊艳,却显耐看,身着朴素,无半点点缀。

  领得命后,战意便显。

  跃下观武高台,立时便掐动法诀,催动腰间兽袋。

  一时间,四只妖兽,便自随着光芒涌动,纷纷显出身形。

  方才可是见过苏瑾的实力了,她如今代表古妖宗出战,又怎会再有半分轻敌!

  而古妖宗的战斗风格,可与同为灵之流的灵巢宗不太一样。

  兽化和虫化,自然类似。

  可古妖宗,也很擅长围殴对手!

  “咦?纪长老上次一战据说损失惨重,本命妖兽折损的厉害,不曾想,竟这么快就换到新的本命灵兽了?”

  “嗯……四只甲阶王兽!她从哪弄来这么多王兽的?”

  耿心灭对应嫣旖的主动应战很满意。

  又自看向召出四只甲阶王兽的纪长玲,露出笑意。

  甲阶王兽,战力便与黄阶妖兽相当,对应武者铭魂境。

  又由于王兽的出现,往往伴随着异变,故而要论战力,或许比普通黄阶妖兽还要强上几分。

  一次性召唤出四只甲阶王兽,除掉一会纪长玲要与之合体的那只,那接下来一战,可就是四打一了。

  而且,还是训练有素,心神一体的古妖宗高手与其本命灵兽,合攻苏瑾一人!

  耿心灭这一下,就笑的灿烂。

  “稳赢的!”

  他可被苏瑾方才那嚣张模样,惹得挺不爽。

  而此刻,持槊而立的苏瑾,看向应战的纪长玲。

  亦是两眼放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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