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晨风刮过葫芦谷口,寒意浸骨。

  即将起程的逐月部落族人,眼中却跳动着压抑许久的光。

  牛羊低叫,孩童被大人裹紧皮裘地轻声安抚,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咕噜声,汇成了迁徙前特有的嘈杂。

  张阿大正一丝不苟地指挥着队伍集结。

  他是林风指派负责护送的主力。

  阿月立于他身旁,一身皮甲更显干练,不时与张阿大低声商议,仔细安排老弱妇孺的次序。

  阿古力走到妹妹跟前,看着她熬了一夜却依旧清亮的眼睛,声音有些沙哑:

  “阿月,路上万事小心,族人们,就全靠你了。”

  他抬起双手,轻轻地拍了拍妹妹的双臂。

  阿月仰起脸,眼圈微微泛红,却倔强地不让泪水滑落。

  “阿哥,你也务必保重。

  土尔特部落不善,凡事多听林大侠的。

  我们,等你回来。”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嘴角牵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林风静立一旁,看着这对兄妹。

  待阿古力望来,他微微颔首。

  身后,阿朵与其他特战队员已整装待发,沉默如铁,兵刃在晨曦微光中闪过寒芒。

  阿古力带来的近百名逐月部青壮,也紧握武器,神色决绝中夹杂着一丝难掩的紧张。

  “出发!”林风吐出两个字,没有半分拖沓。

  两支队伍在谷口分道。

  一队向南,承载着逐月部落的希望,缓慢而坚定。

  另一队则拨转马头,向着西北的莽莽雪原疾驰,马蹄急促,卷起层层烟尘。

  阿古力最后望了一眼南去的队伍,妹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他猛地一勒缰绳,胯下骏马一个人立,向着林风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风餐露宿,马不停蹄,第二天黄昏时分林风率领一百余人来到了木伦河畔。

  此地离阿鲁江已不足10里。他们找了一处隐蔽之处开始休整,准备下一步计划。

  林风在一块平整些的石头上摊开一张兽皮地图。

  阿古力凑过来看,指着地图上的一处:

  “林大侠,这里,阿鲁江和木伦河交汇,形成一片开阔的盆地,水草最为丰美,便是土尔特部落的牙帐所在。”

  土尔特部落的主帐设在阿鲁江拐弯处的一片高地上,三面环水,只有西面是陆地,易守难攻。

  阿史那此人极为多疑,营地外围常年有两三百人的骑兵巡逻,昼夜不歇。

  他儿子绍伊古则是个十足的草包,贪财好色。

  每日不是饮酒作乐,就是带着几个亲信在部落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

  就连手底下一些百夫长的妻女也不放过,众多将领敢怒不敢言。

  族中勇士多有不满,但惧于阿史那的威势,敢怒不敢言。”

  “绍伊古……”林风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土尔特部落有族人一万有余,能战之兵有三千之多。

  除去南侵的兵力,留守营地的至少还有一千精锐。

  这一千人,阿史那如何统领?是否有得力副手?”

  林风没抬头,眼睛盯着地图。

  “他最信任的便是其弟阿史丘,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负责部落的日常防务。”

  阿古力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翌日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寒风依旧凛冽。

  林风带着几名特战队员和阿古力,悄然摸到了土尔特部落牙帐的外围。

  他举起千里镜,仔细观察着远处的动静。

  土尔特部落的牙帐,选址确实考究。

  阿鲁江和木伦河在此交汇,形成一个天然的环抱之势,牙帐主体便坐落在三面环水的高地上,只有西面一条相对狭窄的陆路可以通行。

  河岸边,每隔一段距离便设有箭塔和巡逻的士兵,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营地内帐篷连绵,隐约可见人影晃动,炊烟袅袅升起,戒备森严。

  “这阿史那,倒是会挑地方。”

  林风放下千里镜,语气平淡。

  阿古力在一旁,神色凝重:

  “不仅如此,西面的入口处,他们挖掘了壕沟,设置了鹿角。

  平日里,除了两三百人的常驻巡逻队,阿史那还会不定期调动部落勇士进行协防。

  若是强攻,代价太大。”

  他看着那片熟悉的土地,如今却成了仇人的巢穴,心中五味杂陈。

  林风默然片刻,脑中迅速盘算。

  强攻确实不智,不仅伤亡大,而且一旦陷入胶着,对方内部团结起来,更难对付。

  他的目光转向阿古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阿古力首领,看来我们得请君入瓮了。”

  阿古力一怔:“林大侠的意思是?”

  “写封信给阿史那。”

  林风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就说你阿古力痛定思痛,愿意带领逐月部落归降。

  条件嘛,也简单,他土尔特部落派出勇士,若能在一对一的较量中胜过你,你便将妹妹阿月嫁给绍伊古,逐月部落从此并入土尔特,永不再叛。”

  “什么?!”

  阿古力差点跳起来,脸色涨红。

  “林大侠,这……这如何使得!

  我阿月岂能……”

  他一想到那个纨绔子弟绍伊古,就气不打一处来。

  林风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不过是诱敌之计。

  阿史那生性多疑,但也贪婪。

  逐月部落这块肥肉,他觊觎已久。

  送上门的利益,他不一定会全信,但一定会动心。

  只要他肯派人出来,或者他自己出来,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阿古力看着林风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和疑虑渐渐平息,转为一丝期待。

  他咬了咬牙:

  “好!就依林大侠所言!我倒要看看,那老狐狸是个什么反应!”

  一封措辞“恳切”的降书很快写就,由一名机灵的逐月部落族人送到了阿史那的手上。

  土尔特部落牙帐内,阿史那坐在温暖的毡帐中,手中摩挲着那封刚刚送达的羊皮信,脸上阴晴不定。

  信是阿古力亲笔所书,字里行间充满了“悔恨”与“臣服”。

  “呵呵,阿古力这小子,终于撑不住了?”

  阿史那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一双小眼睛中闪着狡诈的精光。

  他深知逐月部落虽然元气大伤,但阿古力性情刚烈,不像是轻易屈服之人。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信中开出的条件实在诱人。

  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绍伊古,整日只知道惹是生非,若能娶到阿月,不仅能稳定军心,还能借逐月部落的草场和残余人口,进一步壮大土尔特。

  更重要的是,一旦彻底吞并了逐月部落,他在狄戎王庭将会有更多的底气和话语权。

  那些总是对他这个“智囊”指手画脚的拓跋部和达坦木部的粗鄙武夫,真是讨厌之极。

  一想到那帮除了打打杀杀屁都不懂的莽夫,每次在王帐议事时都敢对他吹胡子瞪眼。

  而自己这个运筹帷幄的“文臣”却时常要看他们脸色行事,他就憋了一肚子的邪火。

  “归降,还要比武决定亲事……”

  阿史那眯起眼睛,手指摩挲着屁股下吊睛虎皮。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难道是缓兵之计?

  可逐月部落如今还有什么“兵”可以缓?

  他知道,葫芦谷一战,逐月部落几乎被打残,若不是自己派去围困的千夫长轻敌冒进,逐月部落早就该俯首称臣了。

  “来人。”阿史那唤道。

  一名亲兵应声而入。

  “去把阿史丘将军请来。”

  他决定和自己的弟弟,也是部落中最勇猛的战士商议一下。

  这送上门的肥肉,不吃实在可惜,但也要仔细提防里面是否藏着要命的钩子。

  他阿史那,可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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