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府内,小厮们端着几盒吃食,照常往顾相思住的梅香庭中送。

  “站着——”

  高雨霏突然喊住小厮们。

  自从上次她试图揭发顾相思是假公主之后,被狄昭禁足了一个月。才解禁没多久,终于能在府中自由走动时,狄昭却告诉她其实早就知道顾相思是假的了,她气得又闹一通,自己白白被禁足一个月。

  她又闲逛到梅香庭门前,发现顾相思同样被狄昭禁在府中。

  两个小厮一顿,恭敬地叫了声“高姑娘。”

  “这是要送哪儿去?”

  “呃……这是淳熙公主的吃食,老爷不让她出梅香庭。”小厮答。

  高雨霏哼笑一声,顾相思假公主的身份早就暴露,她和狄昭心知肚明,只是府中下人们还不知道。

  她喃喃一句,“她是个屁的公主……”

  “打开让我看看。”

  “这……”小厮一阵为难,“小的怕待会儿菜凉了。”

  “让你开就开!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高雨霏横眉倒竖。

  她这么多年在狄府中一直没个名分,但吃穿用度都是按着夫人的制度办的,更仗着狄昭的宠爱作威作福,下人们有苦也不敢言。

  小厮无法,只得打开食盒让她看。

  一个食盒里装着几碟菜,盏蒸羊、水晶脍、山海兜,另一个食盒则是装蜜饯点心、杏仁羹、酥酪。

  高雨霏打眼一瞧,不禁冷哼一声,“被禁闭还吃得这么好。”

  小厮答道:“这都是老爷吩咐的。”

  “狄郎吩咐的?”她有些疑惑。

  这些年来,高雨霏也知道自己是在府中胡闹,但凭着她和狄昭青梅竹马的情分,多闹几阵又如何?从前狄昭在老家与她在田埂里玩泥巴的时候,她还给狄昭抓过田鼠吃,如今狄昭是开丰府尹,自己跟他享福也是应当的。

  就算后来狄昭娶的是淳熙公主,她在府里也没受过任何委屈。但现在狄昭居然为了这个还是假冒的公主跟她置气禁足,她就更是气得牙根痒痒。

  禁足还能吃得上这么好的饭菜,高雨霏被关在兰芳院一整个月都没什么胃口吃饭,也见不到狄昭的人。现在倒好,狄昭三天两头就往梅香庭跑,莫不是……真对这假狸猫动了心?

  高雨霏越想越憋屈,她才是最先认识狄昭的人,她连狄昭尿裤子的样子都见过,凭什么后来者居上!

  从前裴钰儿好歹是公主,她自己比不过人家她认了,可现在梅香庭里的那位又是什么野狐禅,狄昭竟对她如此上心!暴露之后不仅没把她赶出去,还允许她在府内蹭吃蹭喝这么久,

  高雨霏指着食盒怒道:“把这些都倒了!送两个窝头也饿不死她!”

  小厮也犯了难,“老爷的话小的们不敢不听啊……再者说,若是亏待了公主殿下咱们也担待不起……”

  “你们老爷还听我的话呢!她算哪门子公主!我说倒就倒!”

  高雨霏又喊了声:“小凌——把食盒拿过来!”

  她身后的贴身侍女小凌得令,上前就要把食盒抢过来,扭扯间,一个错手就把食盒全部打翻。

  汤汤水水撒了一地,瓷碗也碎得四分五裂。

  高雨霏不屑道:“哼,撒了也好,今晚她就别想吃了!”

  顾相思被庭院外吵吵嚷嚷的声音给吸引过来,就见到高雨霏在门口为难着两个小厮,今晚本应该送来的吃食撒了一地。

  “吵什么?”顾相思一脸不耐烦地问,她还想着今晚吃食送来得这么晚,正饿得心烦。

  跟在顾相思身后一同出来的还有狄昭,二人原是在庭院里谈话的,两个小厮见到纷纷行礼作揖,怕被怪罪。

  高雨霏见到狄昭从庭院里走出来,心中的怒意又添几分,双手架在腰间质问:“你怎么会从她的院里出来?”

  “谈事罢了。”狄昭瞥一眼被摔在地上的菜,“你又闹啥了?”

  “我说狄郎,你对她可真是够好啊,你也知道她是假——”

  狄昭先打断她:“高雨霏!”眼神往两个不明缘由的小厮身上一瞟,下人们还不知道此时面前这位并不是真的淳熙公主。

  高雨霏才换了个说法:“你跟她到底在合计什么?三天两头往她院里跑!可别跟我说你对这野女人动心了!”

  狄昭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眉头深深拧起,“胡说什么!”

  狄昭适才是为了城中放印子钱之事来找的顾相思,但谈得并不是很顺利,心头都还憋着一股气,加之高雨霏胡乱猜测让他也一肚子闷气。

  两个小厮识相地退下,高雨霏愈发口无遮拦:“莫不是她与裴钰儿长相相似,你爱上她了?从前我比不过裴钰儿,我还比不过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女人吗!”

  “你能不能识大体一点!”狄昭怒吼一声,“闲着没事胡思乱想什么!个没脑子的东西!”

  “我没脑子?”高雨霏满脸惊诧,“我有脑子当初就不该认识你,至于在这里受气!”

  高雨霏一甩帕子气冲冲地走了。

  狄昭还站在原地,面色阴得吓人,顾相思在一旁白白看了出戏。

  狄昭转过身对顾相思道:“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别忘了,眼下钱庄放出不少印子钱,但还是会有一群人仗着烂命一条拖欠不还,往后只怕是收回来的钱越来越少。明早之前必须给我想出个法子来。”

  顾相思不悦地睨他一眼,“我说过,我要见到聂长庚是否安然无恙,才能考虑要不要继续帮你。”

  苏婉虽说是放走了,但聂长庚还被狄昭关在府司西狱,这让她无法安心。

  若是在此之前,聂长庚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胁迫自己替太平会办事的人,聂长庚被关起来也是少了一个威胁而已,她随时可以脱身。至于要给苟南北报仇,她法子多的是,不必装作淳熙公主在狄昭身边步步为营。

  但……不知怎的,她心里有个莫名的声音要自己救聂长庚一把,就当是他给自己那瓶祛疤膏的报酬吧。

  狄昭一声冷哼,“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说罢离去。

  柳絮瞄到顾相思攥紧的拳,看出来她已被逼得退无可退,担心地问:“相思姐,姓狄的怕是不会放过聂帮主……”

  顾相思紧抿着唇,情绪复杂,“聂长庚毕竟是让朝廷头疼已久的头号反贼,无论狄昭能犯下多大罪过,抓到聂长庚都是头功一件,他当然不会放过。”

  “难道我们就要被姓狄的一直拿捏下去吗?聂帮主在他手里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柳絮也跟着焦急起来。

  “我即有办法替他谋局,就会有办法让狄昭困死在局里,咱们就给他来一个局中局。传信给阿鼠,让他帮我在城外找块宽阔之处,那将是狄昭的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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