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帝宫。

  尹简下朝回来,脸色阴沉的好似暴雨来临之前的天气,黑压压的,看不到丁点光亮。

  三个太监每人抱着高过头顶的奏折,齐齐地摆在长歌面前的桌案上,然后猫着腰逃难似的退下了。

  见状,尹婉儿请安后,也趁机溜走了。

  长歌搁下手里的刺绣,剥了一瓣橘子喂进尹简嘴里,忍着笑打趣道:“皇上可甭拿政事来烦我,我就是个妇道人家,不参与国事。”

  尹简吃下橘子,大掌轻轻覆上长歌的肚腹,感受着血脉相连的奇妙,焦躁的情绪,才慢慢舒缓下来,温声说:“歌儿,朕顶不住了,必须要给太后和臣子们一个交待了。”

  长歌不再玩笑,认真的问道:“尹简,你确定不再纳妃了吗?一辈子很长,而我会变老,变丑,会生病,会因月事和怀孕不能满足你,可能还会因孩子忽略你,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可能会发生,我不一定能日日陪着你,你也可能会厌倦了我……”

  “别说了。”

  尹简打断长歌,神情愈发严肃,“朕比你年长四岁,会比你先一步变老变丑,朕也会生病,朕治理天下费心劳神,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朕时常要外出视察军机,还要下到民间体察民情,朕也不能时刻陪着你,难道你会因此厌倦朕,会想着再找一个年轻好看的男人尝尝鲜吗?”

  长歌渐渐红了眼眶。

  “你不会,朕也不会。”

  尹简将长歌的手包裹进他的大掌,如鲠在喉,“我们对彼此心意坚定,又何惧未来风雨?夫妇一体,生同寝,死同穴,是朕之于你的承诺,亦是朕毕生所愿。”

  “夫君!”

  长歌绷不住情绪,泪湿眼睑,“明日早朝,我陪你上殿,我正式恢复女儿身,你下旨封我为后吧!”

  尹简拥长歌入怀。

  此生,他知足了。

  ……

  晨光初照。

  雄伟皇城,巍巍嵯峨。

  百官迎着朝霞,有序入宫。

  今日的朝会,人员异常之多。

  所有六品以上在京官员、尹氏皇亲,全部奉召入朝,就连惠安太后和齐皇贵妃也被请上了金殿!

  除了齐南天和尹诺,所有人都在心里认定,皇帝要册封齐皇贵妃为皇后,要进行全国选妃了!

  辰初时刻。

  帝王銮驾从含元殿启程,仪仗浩大,史无前例!

  羽林军封禁了外九城,内九城由大内侍卫重兵戒严,凡銮驾所经之地,各宫各苑所有宫人,原地叩拜,山呼万岁!

  官员以官阶排列,从金殿内一直排到了金殿外,惠安太后和齐皇贵妃列于三公之首,提前赐了座。

  銮驾行至金殿外。

  “圣上驾到——”

  随着高半山的高声宣报,十六人抬銮驾缓缓落地!

  然,銮驾上,竟不止帝王,竟有一女子,与帝王尹简平起平坐!

  众臣震惊瞠目!

  但见帝王亲自搀扶女子走下銮驾,两人携手而立,男子龙袍裹身,霸气凛然,女子国色天姿,气势天成!

  然,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此女子身穿绣凤黄衣,等同于皇后之凤袍!而且,容貌神似御前行走孟长歌!

  见状,高半山拂尘一扬,“所有臣工叩行大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惶惶回神,立即伏身叩拜,整齐划一,声震皇城!

  帝王牵着女子的手,从百官中穿行而过,步履沉稳地迈进金殿!

  惠安太后立于御阶左侧,目睹这一幕,心脏险些骤停!

  尹简并未高坐于龙椅,他在御阶前站定,面朝百官,朗朗而道:“近日,关于立后选妃一事,牵动前朝后宫、京里京外,可谓一池春水,搅动天下!是以,朕今日恭请太后、齐皇贵妃及众卿齐聚金殿,正式宣告天下万民:朕,大秦皇帝尹简,有生之年,不再新纳一妃,一生只立一后!”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尹简大手一扬,“高半山,宣旨!”

  高半山捧起一卷明黄圣旨,扬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为圣君者必立后,以承祖庙,建极万方。御前行走孟氏长歌,原为女子出身,精通兵马骑射,擅长武功谋略,数番救朕于生死一线,创下不世之功,乃我大秦之功臣良将也。朕心仪孟氏日久,风情月意,纵死无悔,故授孟氏皇后玺绶,母仪天下!钦此!”

  这是一道特殊的封后圣旨,从古至今,从未有任何一个帝王,会在庄严的圣旨上亲笔书写爱情!

  因为皇帝不需要爱情,女人于皇帝而言,从来都是巩固江山、传宗接代的工具!

  难怪权臣宁谈宣会独宠孟长歌,难怪孟长歌嚣张跋扈,无论犯下多少死罪,都能安然无恙,难怪孟长歌被特许住在含元殿,而尹简踏足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从前解不开的疑惑,突然都有了答案!

  因为孟长歌竟是女子,竟是宁谈宣和尹简的心上人!

  金殿内外,静寂无声!

  而短暂的震惊过后,竟是排山倒海般的反对之声!

  齐皇贵妃率先哭诉,撕心裂肺,“皇上,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好吗?臣妾一心一意服侍皇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皇上,兹事体大,请皇上莫要轻率行事啊!”

  “皇上,孟长歌亦正亦邪,来历不明,出身低微,如何有资历当皇后?”

  “请皇上改立齐皇贵妃为后,封孟长歌为妃,方为皇室正道!”

  “皇上是天下万民的皇上,怎可只有一后一妃?后宫凋零,皇室子嗣单薄,我大秦江山如何为继啊?”

  “……”

  看着王公高官们痛心疾首的劝谏尹简,长歌微微叹了一气,“没想到,我的人缘这么差呀。”

  尹简牵着长歌走上御阶。

  “肃静!”

  高半山厉声一喊,众臣立时安静下来。

  “哎,我早就说过,皇上心目中的栋梁臣子们,是不会同意我当皇后的,因为我配不上皇上,可皇上偏偏不信,非说他的大臣忠君不二,格局远大,非市井草莽可比拟,绝不会以个人之狭隘短浅之教条思想,阻止皇上追寻所爱,拆散我们这对贤伉俪!结果如何?皇上输喽!”

  长歌虽然恢复了女儿身,而且穿戴以皇后为尊,但她一颦一笑,言行举止,仍是往常不羁的孟小混蛋,教人气吐血,却又辩驳不出一二。

  而尹简听之,喟然一叹:“夫人高瞻远瞩,的确是朕高估了众卿家,朕愿赌服输。”

  “臣等正是为了大秦社稷,为了皇上的千秋大业,才冒死进谏,求皇上三思!”

  出言反对者,仍固执已见!

  尹简陡然生怒,“少拿江山大业来压朕!朕堂堂一国之君,若连自己的婚事都作不了主,岂不形同傀儡?从古到今,江山永固靠的是君王励精图治,官员爱民如子,方可换来百姓拥戴,四海升平,与君王背后的女人多少有何干系!尔等读书几十载,把道理都读进狗肚子去了吗?”

  众臣瑟瑟,“皇上息怒!”

  尹简气势十足,“朕要开创前无古人的大秦盛世,朕的皇后,岂能是凡夫俗子?放眼大秦泱泱数万女子,谁人能在刺客手中舍生忘死救朕性命?谁人敢不畏强权,替百姓鸣冤主持公道?谁人能兵戈铁马,智计千里,为朕平定通州内乱?孟长歌之于朕,之于大秦,无人可替代!”

  众臣再不敢直言!

  惠安坐在椅子上,几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

  齐皇贵妃眼看没希望了,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望向沉默至今的齐南天,“大哥,你,你说句话呀!”

  齐南天出列,近前一步,拱手道:“为将者,得一良材,胜过千军万马;为君者,得一贤后,可辅佐君王匡扶社稷!皇上册封孟大人为皇后,实乃明君之举,必得万民景仰!”

  语毕,齐南天郑重跪下,行叩拜大礼:“臣齐南天接旨,恭祝皇上封后大喜,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众臣大惊,谁能想到,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尹简立后的人,居然是齐家!

  尹诺欣慰颔首,包括三王尹琏等人,迟迟不表态,都是在等齐南天的决定,只要齐南天站了队,其他支持齐皇贵妃的大臣,就会树倒猢狲散!

  而齐南天更是深谙政治之道,他必须等,等到尹简将不服的人治得差不多了,他再表态支持,如此,反对者既能心服,又不会过于迁怒齐家,他们会认为,齐家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就在众臣犹豫之际,尹简又命高半山拿出一封婚书,示于众臣面前,道:“去年十二月,朕与孟长歌在宁州已经成亲,朕以民间求娶原配夫人之礼,写下婚书,迎夫人过门,只待合适时机,再公告天下!而今,孟长歌已身怀龙种三月有余,无论众卿同意与否,朕的夫人孟氏,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闻言,尹诺大喜过望,立刻叩拜:“老臣恭祝皇上封后大喜,恭贺皇后娘娘喜怀龙子,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臣弟尹琏恭祝皇上封后大喜,恭贺皇后娘娘喜怀龙子,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臣弟尹璃恭祝皇上封后大喜,恭贺皇后娘娘喜怀龙子,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臣郎治平恭祝皇上封后大喜,恭贺皇后娘娘喜怀龙子,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臣赵宣恭祝皇上封后大喜,恭贺皇后娘娘喜怀龙子,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

  随着一波又一波的大臣皇亲随波逐流表态同意,终于,金殿内外所有臣子都跪在了帝后脚下,高喊:“臣等接旨,恭祝皇上封后大喜,恭贺皇后娘娘喜怀龙子,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惠安也朝尹简和长歌投来殷殷笑容,“封后怀喜,双喜临门,乃大秦之幸!皇上命礼部早日定下封后大典的日子吧!”

  “谢母后!”

  尹简拱手,随即令道:“礼部尚书,朕已查过黄历,决定于下月初八举行封后大典!礼部代朕昭告全国,天子大婚,大赦天下,与万民同喜!”

  “臣遵旨!”礼部尚书连忙应道。

  尹简眯了眯眸,“大典各项事宜,无论大小,朕都要亲自过目,这项差事,是你将功折罪的唯一机会!”

  “臣定当尽心竭力,保证大典顺利完成,不出半分纰漏!”礼部尚书登时浑身发抖,脑门全是汗。

  “退朝!”

  “恭送皇上!恭送太后!恭送皇后娘娘!”

  尹简携长歌离去,然后是惠安及众臣,最后只留下瘫坐在金殿上的齐皇贵妃和齐南天。

  “为什么?为什么皇后不是我?皇上怎能这么狠心,从我进宫至今,从未临幸过我,让我以处子之身抚养一个过继的皇长子,却……却背着我,跟一个侍卫成亲生子,我……我情何以堪啊!”

  看着妹妹伤心欲绝的吐露心事,齐南天亦是心如刀绞,他蹲下身,把齐绾心抱了起来,轻声说:“妹妹,是爹和哥哥错了,当初就不该让你进宫伴君。咱们的皇上,非同一般的君王,不醉心于男女享乐,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痴情人,只可惜,他倾慕之人不是你。”

  “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齐绾心悲忿过度,昏死在了齐南天怀里。

  齐南天眼角淌落了一滴泪。

  金殿外,阳光正好。

  齐南天在刺目的光晕里,仿佛看见了尹婉儿。

  他怔在原地,生怕晃个神儿,她便会消失不见。

  “齐大人。”

  轻柔的呼唤声,终是令齐南天清醒了,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尹婉儿,他欣喜又无措,“婉郡主,你……你怎会在此?是,是来找我的吗?”

  尹婉儿轻轻点头,“是。从前的事儿,我还欠你一声对不起,还要谢谢你为李霁尧所做的一切。”

  “婉郡主,你不必道歉,更不必道谢,是我欠你们的。”齐南天道。

  尹婉儿唇角微倾,难得笑了笑,“好,我们两清了。”

  横亘在他们之间多年的死结,终于消失了,两人都如释重负,却又突然无所适从。

  沉默了片刻,还是尹婉儿打破了僵局,她看着昏迷的齐绾心,问道:“齐大人是要送齐皇贵妃回丽坤宫吗?”

  “是。”齐南天点头,面上露出了些许的担心。

  尹婉儿想了想,说道:“齐大人,其实齐皇贵妃还有退路的,她这么年轻,不必把一生都葬送在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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