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酒楼。

  这酒楼初始建设时,只有一栋小小的楼宇,后面跟着一个小院子。

  后来更改了几次主人,如今楼宇高耸,前后连接了三个小院,打通之后做成了客房。

  酒楼的生意一直不错,对于整个酒楼而言,这些客源只是用来掩护罢了。

  团圆酒楼不以盈利为目的,只是为了能够为汉王他们提供消息来源和私下沟通之所。

  团圆酒楼的院子打通之后,还在旁边买了个小院子,相隔一条街,可院子下面却直接挖通了。

  萧无极从这小院的后门走进去,经过几道关卡,从地下到了团圆酒楼之内。

  不得不说,团圆酒楼声名不显,内里却亭台楼阁,装潢贵气。

  寻常接的客人也是京城中的大户人家,或是富户。

  属于低调不显,却在权贵中有名号,有质量的老店。

  “殿下。”

  知道萧无极要来,团圆酒楼的负责人已经等待了会儿了。

  “殿下还未用过午饭吧,其他的事情先不急,殿下先吃了再说。”

  负责人年近花甲,一头白发,身子却十分健硕。

  他眼角还有刀痕,虎口有一层厚厚的茧子,是个练家子。

  汉王接手团员酒楼之时,便在自己的麾下寻找心腹之人,由明转暗,放在了酒楼之内。

  这些人都是行伍之中的精英,在外是百夫长千夫长都是做得的。

  他们忠心又有能力,更身负战功,因而萧无极对他们也是恭敬。

  尤其眼前这位老人,他引着萧无极入屋,走起路时,才能发觉他的双腿有些不太协调。

  身子会一歪一斜,右脚落地总重一些。

  他正是因为残疾了腿脚,才遗憾退伍,退伍之后,才入了团圆酒楼。

  退伍之前,他已经是军中副将,将近四十年的征战生涯,让这位老将军的身上都是伤痕。

  左脚被敌人砍去半个的情况下,依旧带自己的兵将那些敌人围剿干净。

  直到战争结束,收拾伤员时,将士们才发现老将军伤重倒地,脚掌已经没了一半。

  这样的毅力,这样的能力,如何不让萧无极恭敬,敬佩呢?

  他从小耳濡目染,常常与行伍之人一起相处,后来亲自去了辽西。

  他太过清楚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处处危机。

  所有戍边的将士们,包括他外爷的李家军,也是次次九死一生。

  他的舅舅们也都死在了战场上,可如今朝堂之中武官势弱,文官倾轧。

  他外爷被斩首,九皇叔也没了。

  大庆的武官领军人物四去其二,剩下的两位与他的关系其实也算不得多好。

  边疆战争不止,早晚,大庆还有更多的军士会死在那里。

  他外爷被人陷害,行军图被内贼送给了外敌,连失城池,这笔帐,不止是他外爷的,还有大庆边城那些枉死的百姓。

  “殿下,王爷去之前,还曾和老奴说过,你嗜甜,不喜酸,口味重些,可吃辣。”

  老伯笑着搓搓手,“是以,老奴揣测了下殿下的喜好,做了些饭菜。”

  萧无极看着屋内桌上摆着的饭菜,琳琅满目,却并不华美。

  摆盘没有那么好看,却都是家常菜。

  他鼻子一酸,“胡伯伯,多谢,闻着就香,我迫不及待想尝尝了。”

  胡广义,曾经大庆王牌,奔狼军的副将。

  如今团圆楼中管事人。

  胡广义笑眯眯地看着萧无极坐在凳子上,拿起筷子尝了口便没有停下,心里又是开心,又是酸涩。

  想到自家殿下,他偏过头去,无声擦了擦眼角的泪。

  殿下走之前和他还说了。

  “老胡,这些年有你在这,我真是放心,但是啊,你是这战场上的虎狼,我也问心有愧。”

  他那时不知道殿下的身体状况,一巴掌打在殿下的肩膀上。

  “怎又发疯胡说,殿下,老奴在这酒楼里,也是手底下上百号人,干的也是杀伐果断的事。”

  他带着些自豪和骄傲,“这可比在战场上惊险多了。”

  “殿下,若是你换别人在这里,说不准还真没老奴干的好呢。”

  他嘴上说是老奴老奴的,行为却粗狂无边。

  殿下那时笑起来,笑了好多声。

  笑出了泪来。

  “老胡,你说得对啊,有你,还好有你。”

  “老胡,我的身体状况你也知道,我身上的病实在来的奇怪,你记得将这半年咱们调查出来的那些整理一下。”

  “还有,无极也要来了。”

  胡广义记得,殿下当时那眼睛里,没有伤心,只有欣慰。

  “他长大了,也有能力应对这世间了。”

  “我没别的祈求,只要他好好活着便好。”

  “但这样的祈求对于皇室而言,难啊……”

  殿下叹了口气,便笑着对他说,“老胡,日后还得多多拜托你了。”

  “我家无极是个好孩子,心肠好,不一定能有我心狠,但他也有自己的决断,或许也只有他自己能在这地狱里努力爬出来。”

  “老胡,只期望,你能保住他的命。”

  “哪怕……让他做个普通人,只要活着就足够了。”

  胡广义低下头来,还是忍不住双眼酸涩。

  “胡伯,真的很好吃,一起来吃些吧。”

  萧无极忽然开口,胡广义一愣,想拒绝时,萧无极却笑着走过来,直接拉住了他的胳膊。

  “子墨,子恒,你们俩也进来,尝尝胡伯的手艺。”

  子墨和子恒闻言还是愣了下,但看着殿下,还是走了进来。

  “我不胜酒力,这酒,我就不喝了,我知道,为了我,你们付出了很多,也做了许多。”

  “我先前与你们并不相熟,如今也不过几日。”

  “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

  “我萧无极已经没有亲人了,但有你们在身边,我亦满足。”

  “我的身边,我要走的这条路,注定坎坷,注定……危险重重。”

  萧无极红了眼,“从今往后,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也是可以把背后交给对方的伙伴。”

  “我也曾有过许多可以相信之人,现在,都不在了。”

  他叹了口气,将眼泪收了回去。

  “如今,皇叔和父王给了我新的家人。”

  他举起茶杯,“今日,我以茶代酒,敬诸位,敬皇叔,父王,敬所有为我付出的人。”

  “这些恩,这些仇,我都记得。”

  “总有一日,会一一偿还!”

  胡广义红了眼眶,他虽然是汉王殿下的下属,却也和曾经的太子殿下相处过。

  那样好的人却是这样的死法,他也痛苦不已,

  如今看到萧无极如此,也不知是欣慰还是如何,眼泪还是没控制住,掉了下来。

  子墨和子恒曾经听过自己殿下喝醉后的那些宣泄,自然,也知道殿下心中有多苦。

  他们端起酒杯,和胡广义一起,向萧无极敬酒。

  四人一饮而尽。

  萧无极笑道,“吃!”

  一边吃,萧无极一边问着这些年团圆酒楼大家都在做什么。

  他想更了解身边的人。

  想要知晓他们的过去,他不想自己身边的人死后,自己除了一个名字,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记得。

  曾经数年的痛苦时光让他胆小,让他不敢去接触人,不敢去和人产生感情。

  他提防着所有人,也拒绝着所有人的靠近。

  可这样并没有让他身边的人少死一些,反而在他们死时,萧无极心中涌起的,是悔恨。

  他悔恨自己的逃避。

  悔恨自己的胆小。

  从军郊大营被凌霄破墙救下的那一刻,那不只是他活了下来。

  还是曾经那个皇孙殿下活了下来。

  他敞开了心扉,珍惜如今拥有的一切。

  他不想再失去身边人,可也不想让身边人与自己离心,他想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去善待每一个人。

  去为曾经的自己赎罪。

  他已经连累了太多人,生死簿上,每个因为他而死的人,也应该在仇人那一栏,写上他的名字。

  他愧疚,更痛苦。

  所以赎罪之行,报仇之路,他非走不可。

  这更意味着,他要面对更多的仇敌和危险,或许,他的身边人还会离去。

  这是一条绝路。

  他做好了准备面对牺牲,却也默默画了个圈。

  圈外的人,他不希望他们牵扯太多,圈内的人,就已经在今天这一桌了。

  哦,不对,还有个凌霄。

  她也是圈内的人。

  “胡伯,其实,我还想听听有关我皇叔患病的事情,这件事情我从未知晓,而且,皇叔到底和萧鸣音商量了什么……”

  “段大哥,他又在哪?”

  “萧鸣音为人狠辣,心思不正,我实在有些担心。”

  胡广义知晓萧无极的担忧,萧无极问了,他也点头,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殿下,这件事,还要从半年多前开始说起。”

  ……

  “凌霄啊,我家孙女已经入国公府一年多了。”

  黄婆婆红着眼,说着却先给凌霄倒了杯茶。

  两个老人家在县内一处茶摊落脚,凌霄为他们寻得了个安身之所,还给了他们不少银钱。

  让他们在这里摆了两天的茶摊。

  也能赚些银钱。

  凌霄伸出双手去接了,捧在手里,热茶冒着热气,飘在她的面前。

  “她其实初入国公府时,赚不得多少钱,直到半年多前……”

  黄婆婆擦了擦眼泪,“她托人送回来一封信,说是她立了功,主人家给她提了俸禄。”

  “之后每个月她送回来的银钱都翻了好几倍。”

  “我们其实想去见她,但三个月前匆匆见了一面,还是在国公府的后门。”

  黄婆婆说,“大丫她啊,身上是带着些首饰,衣裳料子也好,可……可我看得出来啊,她心神不宁,状态不对。”

  “看着,也十分疲累。”

  “我们知道大丫向来干活都不知道停的,就想多干些,多赚些银钱。”

  “我告诉她,不要再这么拼了,我们两个老家伙能要多少银钱,待日后走了,拿着钱也是无用。”

  “我们只想让她在府内好好的,到了年纪,攒够了钱,便从国公府出来,嫁个好人家。”

  黄婆婆泪流满面,“却没想到,那一面,便是最后一面了呀。”

  “我和老头子其实早有所感,偷偷去国公府找过大丫熟悉的朋友。”

  “他们看到我们俩根本不敢搭话,问什么也不敢答,我们就猜到了……”

  黄爷爷红着眼揽过黄婆婆的肩膀,两个老人伤心垂泪。

  凌霄握着那碗热茶,“大丫可曾提及,她在何人的院子里当差?”

  黄婆婆点点头,“说过,是在国公府大公子,宋朝风的院子里。”

  凌霄一顿,难道不是因为国公爷,而是因为宋朝风?

  宋朝风可不是什么好色之人,因为国公夫人在,他娶了妻子之后,碰都不敢别的女人,生怕犯了自己母亲的忌讳。

  这些凌霄都是看在眼里的。

  且宋朝风的夫人是个极其端庄的大家小姐,她更不会善妒。

  “不过大丫提过,她并非是在后院当差,还会被借调到何处去,再早之前,大丫送来的信里,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黄爷爷想起什么,起身去行礼里翻找。

  待他将东西找来时,凌霄不由一愣。

  那是一枚梅花印记的玉牌,整个国公府中,只有一个地方有。

  曾经自己在国公府的院子,叫梅园。

  后来,梅园的墙被拆了,与旁边宋妙春的朝花园连在了一起。

  梅园成了她的花园,玉牌应当成了所有在梅园里侍奉的丫鬟们赏赐之物。

  大丫去过梅园,在宋妙春的手下做过事?

  难道说和宋妙春有关?

  凌霄敏锐察觉到其中不太对劲,宋妙春出嫁之后,按理说不会再找国公府内的丫鬟们做事。

  她为人小心,哪怕用人做事,也要用自己的身边人。

  “半年前,国公府似乎举办了一场宴席,邀请了所有的京城的权贵,就在那梅园之中,或许大丫是在那个时候得了这块令牌。”

  凌霄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那一日,张沅还问过她是否要去。

  那时她神伤于,这场在娘家办的宴会,并未发请帖给自己。

  她太过清楚自己对于国公府的人本就可有可无,去了还要惹人厌弃。

  便没有前去。

  只是让张沅送了些礼物。

  也算是全了她作为女儿的情意。

  她没去,张沅却去了,还带着秦嫣然一同。

  那时她只觉得夫君太好了,还会照顾她的心情,去为她打点母家。

  为她解决这些琐事。

  现在想想,人家只是想带着心上人去赏花,去游玩一番,带着秦嫣然在他的那些好友,在那些权贵面前长长脸。

  让更多人知晓,他的身边是秦嫣然。

  而非她。

  这宴会到底是为了什么,凌霄记不太清了,她知道两个老人家知晓的也不多,因而起身。

  “你们放心,我定会查清楚大丫的事情。”

  黄婆婆急忙起身,“吃些东西再走吧。”

  凌霄摇摇头,“时间紧,我不饿,婆婆,你们二人照顾好自己,待我查出些事情,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凌霄不能常来,虽然说整个京城无人能跟着她,找到她。

  但她也是担心两位老人被人找到。

  所以才安排他们来这么远的县城,隐藏身份。

  若是自己来的多,引来些恶鬼,就得不偿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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