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司寇府。

  “归秦?现在?”赵姬十分惊愕,但瞬间就被巨大的幸福给填满了。

  归秦之事,五年来她未曾提起,但心中的期待却从未减少,甚至与日俱增,尽管在嬴质的操持下,生活过得很是优越,但当初一家四口,家贫却温馨的环境,才是她心中最割舍不下的。

  猛然听到归秦,心中不由得开始憧憬,一家团圆的景象,何况嬴质和嬴政身边,也有了良人相伴。

  赵姬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囊。

  府邸后门,几辆宽敞的马车上,夏无且放好了那些珍贵药材,一群可爱的猫猫狗狗在另外一辆车上,而嬴政最后背着包裹走了过来了。

  此时夜已经深了,邯郸城内,除了少数几个地方,还有灯火,大部分都是一片静谧。

  “大人请。”赶车的人是个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声音有些阴冷。

  仿佛皮包骨一样,头上还绑帮着一块布条,挡住了一只眼睛,露出的另外一只眼睛中,给人一种冷漠之感。

  而嬴政却仿佛对这个怪人很是熟悉,上车时问道:“城门处都打点好了?”

  “嗯。”消瘦男子似乎不怎么爱说话,对谁都是这种冷冰冰的语气。

  嬴政也不计较,他知道这人出身罗网,是个杀手,五年来替他做了不少事情,心思细腻,也从没出过差错。

  “出城。”嬴质摆摆手。

  嘎啦……

  车轮滚动,可还未出门,前面,一阵敲门声响起,嬴质眉头微微一皱。

  来的好快。

  嬴政捕捉到了嬴质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

  “兄长,怎么了?”

  “没事。”嬴质微微一笑:“我去看看,你们按计划出城,嗯……直接归秦,我随后就到。”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么?”夏柔问道。

  她心思细腻,知道嬴质向来心思极重,但轻易不会询问,只是默默的陪在身边,但现在这个当口,忽然有人敲门,她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最多是白天揍了赵佾一顿,一点小麻烦而已,我来处理一下就会追上来的。”嬴质安慰道:“下午我让赵高将消息传回大秦,想必此时消息已经摆在了秦王的桌案上,会派将军统兵来接的。”

  平淡的语气,让夏柔安稳下来,但是嬴政,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不同。

  这里面似乎蕴含着另外一层意思。

  一直走,别回头!

  嬴政脸色微沉,但却没有开口,轻吐一口气。

  “那我们先走一步,兄长一定要快点追上来,落下的话,我可不等你。”

  嬴质哈哈一笑。

  笑得很开心。

  他清楚的知道,嬴政理解了他的意思,而且对他抱有充分的信任,一股欣慰的感觉油然而生。

  嬴政是真的长大了,成了值得信赖的男子汉。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再度响起。

  嬴质转身走了过去。

  门外站着一名寺人,尖细的嗓音就算听久了也不会习惯。

  “秦公,王上有诏,宣大人入宫有要事相商。”

  “现在?”嬴质故作疑惑。

  “就现在。”寺人催促道:“王上诏命说的清楚,即刻入宫。”

  “那一定发生大事了。”嬴质惊讶道:“我这就入宫。”

  弯腰上了马车,还未坐稳,马车就行驶起来,车前的灯笼在摇晃,速度很快。

  龙台宫大门敞开,门口两位身材雄壮的持戟郎,全身明亮甲胄,十分威武,目视马车进入宫门。

  嬴质拨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眼。

  龙台宫,巍峨的宫殿群中,马车还在行进,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心中若有所悟:“赵王升殿、议事、处理政务都在前殿,而后面是寝宫,嗯……马车似乎是直奔寝宫了。”

  有点意思。

  脸上淡淡一笑,一世神帝,见过的东西太多了,没有什么能让他的表情出现变化,这种情况也不值得被他放在心上,放下窗帘,端然稳坐。

  又过了一段时间,马车停住。

  寺人尖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秦公,您到了。”

  “嗯。”嬴质起身下来。

  寺人躬身站在一旁,伸手拿起灯笼,照亮了前面的路。

  “秦公,跟我来。”

  说完当先走了过去,灯笼的光随着寺人前进的脚步,光芒忽左忽右。

  最终,到了赵丹的寝宫。

  “秦公,王上在里面的等您。”寺人站在一边,躬身说道。

  却没有伸手去推房门。

  “果然……我所料不错。”嬴质低声自语。

  赵国律法,大王寝宫,不可擅闯,违者立斩!

  此计后世也有效仿。

  未央宫吕后斩韩信,白虎堂高俅逐林冲。

  不新鲜,但是有用。

  而自己若是不进去,现在就会被埋伏在这里的高手围攻。

  “迟早都要一战,但我这里多拖一会,政儿带着母亲就可以跑远一些。”

  嬴质心中暗道,迈开大步走上台阶。

  房门自动打开,原本漆黑的房间,也在一瞬间被灯光照亮。

  正对面,有一道红色幔帐,后面有一个人影,赵丹的形象依稀可辨。

  “秦公,请坐。”

  在红色幔帐前,摆着一张条案,在条案上有一杯酒。

  “谢大王。”嬴质毫不胆怯,大步走了过去。

  “秦公,请饮。”赵丹低声道。

  嬴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轻轻砸了咂嘴,有些奇怪。

  “怎么没毒?”

  “因为你的命,在寡人手中,我要你死,你就得死,我要你几时死,就几时死!”赵丹沉沉的声音从幔帐后传来。

  “大王说笑了,嬴质为秦公,官拜大司寇,整顿朝野,于国有功,为何杀我?”嬴质淡笑道。

  “你我心中都知道,秦公又何必装傻?拖延时间,也大可不必。”赵丹摆摆手:“寡人未曾派人追杀嬴政和你的母亲,嬴政此子,虽然有才能,但比起你,差了太多。”

  “而且,我其实很羡慕你们兄弟。”

  赵丹重重的叹息一声。

  “寡人曾经也有兄长,也曾经无话不谈,但这一切,从我被选中继承王位的一刻,就变了!”

  “兄长疏远我,敌视我,甚至暗地里组织力量想要推翻我!”

  “而我,却从来都没想过要当王!”

  “这都是先王之命,我不得违抗。”

  赵丹说着,双眼直视嬴质。

  幔帐被风吹过,掀起一角。

  “你和嬴政,兄友弟恭,身为秦人,在杀机四伏的邯郸城内,互相扶持,兄长忍辱负重,甘愿背负骂名,又为了让弟弟逃脱,情愿前来赴死,实在让寡人羡慕。”

  “兄弟情义如此,寡人怎能不成全你的大义?”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嬴质站起身来,沉声道;“只是有句话你说错了,我的生死,我自己说了才算!”

  “哈哈哈!”

  赵丹大声笑了起来。

  “寡人岂能不知你是有备而来?”

  “但你不要忘了!这里是赵国!”

  “邯郸!”

  “龙台宫!”

  “寡人赵丹!是赵王!”

  “你说了算?就凭你凡胎境七品的实力?”

  “天才的死亡,起因往往是狂妄!”

  “凡胎境七品,挡得住五百锐士么?”

  赵丹嘲笑的语气充斥房间每一个角落,却又在刹那间消失。

  “秦公嬴质,夜闯寝宫,欲行刺寡人。”

  “当诛!”

  充满杀意的声音中,一扇屏风轰然倒下。

  数百披甲锐士列成方阵,缓步前来。

  盔甲之声,清脆响亮。

  “诛贼!”

  “诛贼!”

  “诛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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