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英布和韩信前后脚解决了终身大事,但殷嫱的家世、容貌远在吴敏之上,他心里难免会生出几分酸涩。

  但这能怨得了谁?

  我把韩信带去殷府,不过简短地说了几句话,殷嫱立时冰释前嫌,并且对他青睐有加。

  你长得跟熊瞎子似的,往吴敏面前一站,人家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差点以死来抗拒。

  同样出身寒微,放在韩信身上叫‘君子固穷,不堕青云之志’,而你得到的评价是‘穷逼滚远点!’。

  同样见了女人不太会说话,放在韩信身上叫‘谦谦君子,卓尔不群’,而你得到的评价是‘内向男真下头!’。

  同样处于人生中不上不下的阶段,韩信那叫‘锋芒内敛,未来可期’,而你得到的评价是‘普信男能不能赶紧去死啊!’。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自己长得啥样心里没点逼数吗?

  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难道还能赖我厚此薄彼不成?

  “我夫人是皇家公主,平素往来的闺房好友多有出身高贵、天生丽质者。”

  “待你再立下功劳,本侯一定给你选个年轻貌美的,促你结成良缘。”

  陈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英布心中的阴霾瞬间消散了大半,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多谢侯爷厚爱,末将愿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陈庆心灰意懒地摆摆手:“你先回去吧。”

  等英布走后,他才叹息道:“这都叫什么事啊!”

  “没老婆不行,有了老婆长得丑还不行!”

  “据传小胡子一通演讲就能让德国青年热血沸腾,哪怕派他们去吃屎都能哐哐造两缸。”

  “我怎么就没这个本事!”

  宴席散场后,下属们分别离去,继续尽职尽责地履行职务。

  李左车跟随陈庆踏上了尚未完工的水泥大桥,去渭河南岸的石库、木料场巡查。

  “侯爷,下官近日在城中通行时,偶见衙役从下水道中驱逐贫民,忽然生出一条妙计。”

  一直走到大桥正中,河面上的狂风扑面而来,绝对不可能有第三人窃听到只言片语,李左车才箭步上前,神神秘秘地凑到陈庆身边。

  “什么妙计?”

  陈庆心里咯噔一下,已经猜到了答案。

  “水泥道分隔咸阳南北,尽头处离咸阳宫并不远。”

  “平日的维护修缮虽然归内史府管,可他们缺少能工巧匠,一向是发文来内务府调人。”

  “假若……”

  李左车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愈发危险。

  “你是不是还想放飞纸鸢,通过绳子的长短推算出下水道与寝宫之间的距离。”

  “等时机一到,不声不响地潜入宫中,挟持陛下或太子?”

  陈庆神情凝重地说出了他的打算。

  “世间真豪杰,唯侯爷一人尔。”

  “您早就想到了?”

  “此事可行否?”

  李左车盘算了好几天,才决定与陈庆主动商讨。

  “行,怎么不行。”

  “只不过……”

  真他娘的离谱!

  韩信用过的法子,居然被李左车提前想到了!

  《事物纪原·卷八纸鸢》中记载,陈郗与韩信密谋造反,韩信就想从挖一条地道直通未央宫。为此还专门派人放风筝来测算未央宫的位置和距离。

  “侯爷,只不过什么?”

  李左车这条妙计乃当世难得的奇谋,倘若付诸实施绝对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本侯当初还想过,秘密运送一批炸药埋在咸阳宫下面。”

  “等无力回天之时,就拼个鱼死网破。”

  陈庆淡笑着说道。

  “侯爷深谋远虑,非在下所能及也。”

  李左车竖起大拇指,心悦诚服地夸赞。

  陈庆话锋一转:“可现在咸阳宫内的是太子扶苏。”

  李左车怔了下:“汤谷的地势易守难攻,但它的缺点也很明显。”

  “只要谷口不远处架设数门大炮,派精兵严阵以待,任始皇帝有天命加身,也休想逃出来。”

  “我等挟持了太子扶苏,江山易鼎只在朝夕之间!”

  陈庆缓缓摇头:“你说的这些,本侯考虑了无数次。”

  “可咸阳宫里的是扶苏。”

  李左车这才反应过来:“侯爷,欲成大事可容不得妇人之仁啊!”

  陈庆能感受到他的失望和急迫,但态度依旧坚决:“李兄,江山易鼎之后,你想要什么?”

  “报仇雪恨,扬眉吐气?”

  “恢复祖上荣光?”

  “封侯拜相,名动天下?”

  李左车咬着牙关说:“侯爷,李某原本已经认命了。是你登门求贤,将我收入内务府门下。”

  “自从察觉你的心思后,李某为了报答知遇之恩,暗自谋划,费了不知多少心机。”

  “结果……”

  他侧身望向桥下冰封的河面,“武将死于战,文臣死于谏。”

  “今日李某就一死……”

  陈庆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对方:“李兄先听我一言。”

  “扶苏集万众民心,挟持他非但难以如你我之意,反而会惹来弥天大祸。”

  “世人皆视我等为仇寇,恨不能得而诛之。”

  “处处皆敌,寸步难行。”

  “连麾下士卒讨一碗水喝,都要担心百姓会在里面下毒。”

  “李兄觉得这般情况下,还能成事吗?”

  李左车被冷风一吹,发热的脑袋冷静下来。

  “那依侯爷之见该怎么办?”

  陈庆松开了手:“大势不可违。”

  “唯有舍易而取难。”

  “兵对兵、将对将,摆明车马战上一场,再做分晓。”

  “哪怕事败了,你我也有一条退路,不至于落个死无葬身之地。”

  李左车犹豫不定。

  成王败寇,哪有第三条路可选!

  但侯爷说的也没错,挟持了扶苏之后可谓进退两难。

  杀又杀不得,降又降不得。

  稍有疏忽让扶苏逃脱出去,便是万劫不复!

  “本侯第一天来咸阳的时候,在麒麟殿中受陛下与重臣审讯。”

  “当时我就说过,陈某从未想过造大秦的反。”

  “到了今天也是一样。”

  “本侯所为,乃清君侧、诛奸佞的正义之举。”

  “天道昭昭,忠心可鉴!”

  陈庆大义凛然的发言,让李左车不知所措。

  士人众口一词,朝中最大的奸佞就是你!

  结果现在你要反过来清君侧,诛奸佞?

  “然后呢?”

  李左车神思不属地问道。

  “成与不成还在两说,倘若出师不利,你我就是两具枯骨,还谈什么然后?”

  陈庆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兄,历史终会证明我们无罪。”

  “跟着本侯干,没错的。”

  陈胜、吴广掀起了华夏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农民起义。

  在此之前,心怀异志者是没有多少成功经验可以借鉴的。

  李左车并不知道辽代有一位民考汉的学霸——耶律大石。

  此人出身契丹族,却精通四书五经,在天庆五年成功考中进士,随后担任辽国翰林一职。

  在金国大举侵攻,江山风雨飘摇的关头,耶律大石眼见无力回天,率领两百兵马独走可敦城,另立朝廷养兵待时。

  经过三十年的励精图治,耶律大石成功建立起一个雄踞中亚、疆域四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强盛帝国。

  “经常造反的人都知道,挟天子以令诸侯可逞一时之快,后患却无穷无尽。”

  “诸夏纷乱数百年,方得天下一统。”

  “若天子受制于人,六国余孽势必死灰复燃。”

  “心怀叵测之辈或打着保驾勤王的旗号招兵买马,割地自立。”

  “或借你我的名号啸聚作乱,烧杀抢掠。”

  “无论是哪路英豪笑到最后,作为众矢之的是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勤王者要杀我们立功,叛贼要杀我们取而代之。”

  “李兄,这是一步死棋。”

  陈庆耐心地作出解释。

  李左车沉思许久之后,赞同地颔首:“侯爷高见,在下思虑不周,险些坏了您的大事。”

  “一点过来人的小经验罢了,不值一提。”

  陈庆谦虚地笑了笑,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李兄,倘若本侯跟你说,咱们的造反不会成功,你如何作想呢?”

  “现在及时抽身离去还来得及。”

  李左车断然回答:“唯肝脑涂地而已,上穷碧落下黄泉,在下誓死追随。”

  “说来也不怕您笑话,自从那夜在面摊上一同吃过臊子面,又受赠了您的海龙皮革带,李某就暗下决心,今生决不侍二主。”

  陈庆开怀大笑:“一碗臊子面,一条丢了带钩的革带,就让李兄死心塌地效命了?”

  李左车目光复杂地点头:“嗯,李某国破家亡,苟且偷生。自入秦以来,鲜有士人假以颜色。”

  “侯爷的恩遇在下永世难忘。”

  陈庆的脸色严肃起来,唏嘘地叹了口气。

  “明年春时,朝廷大兴土木翻修通往北地的直道。”

  “前面的基础已经打好了,进度绝不会慢。”

  “此事十之八九是工部负责,内务府供应物料。”

  “你帮本侯琢磨一套说辞,让相里尚书选取险峻地势,能用最小的代价损毁道路,又可以大量延迟北军入京救驾的时间。”

  李左车立马就懂了,而且也觉得不难办。

  “诺,下官领命。”

  “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陈庆思索片刻,接着说道:“遣使传信东胡,命他们在开春前交付拖欠的木料。”

  “命东海船厂加紧赶工,多造风车、水车,以备来年之需。”

  李左车瞬间恍然大悟:“侯爷,您想乘船出海?”

  “去美洲对吗?”

  “可是……您在秦国根基深厚,未必不能裂土分疆。”

  陈庆笑骂道:“你是想让本侯成为华夏的千古罪人?”

  “常凯申吃喝嫖赌俱全,尚且顾全大义。”

  “我难道连他都不如?”

  “好啦,本侯自有主张。”

  “哪怕前方荆棘遍地,虎豹丛生,也能带你们杀出一条活路来。”

  李左车不知道常凯申是谁,但明白他的底线绝不可能动摇。

  “侯爷心怀天下苍生,大仁大义着实令下官钦佩。”

  陈庆听出了他的遗憾之情,正色道:“李兄觉得本侯软弱怯懦吗?”

  “倘若本侯软弱一分,便不会在代郡勾连野人,锻造兵甲。”

  “倘若本侯怯懦一分,便不会与世家豪族为敌,争个你死我活。”

  “社稷崩裂,胡人牧马中原的后果你想过吗?”

  李左车深深地作揖行礼:“家祖常年戍边,自然知道匈奴犯境的恶果。”

  陈庆喟然长叹:“世事常不尽人意。”

  “想要做点事情,总是有各种阻滞牵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本侯深受皇家器重,与太子殿下情同手足。”

  “公主委身下嫁于我,皇家内库任我糜费挥霍。”

  “李兄难道不想知道,本侯什么都有了,为何还要行此悖逆之事?”

  “我都说了,从未觊觎过九五之位。”

  “还能是为什么呢?”

  李左车迟疑地回答:“一来为了自保,二来……”

  陈庆补上了下面的话:“给秦墨一个机会,改变秦国、改变世界的机会。”

  “总要有人去做这件事的,总要有人站出来为他们鸣不平的。”

  “朝中百官无不盼望着世卿世禄,父死子继。”

  “他们怎么会容忍工匠、民夫与他们平起平坐,甚至凌驾于士人之上?”

  “呵,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我偏不信这个邪!”

  渭河冰封千里,狂风呼啸席卷大地。

  陈庆直抒胸臆,说出了长久以来憋在心里的话,大感痛快。

  “李某愿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李左车终于弄清了陈庆的真实想法。

  他不是要谋朝篡位,也不是要自立为王,仅仅是凭着心中一股不平之气,意图重分士、农、工、商而已。

  傻吗?

  有点傻。

  天真吗?

  很天真!

  侯爷,您可知此举不亚于重立地火水风,再造乾坤?

  不过……这可比谋逆造反刺激多了!

  “吃了我的臊子面,拿了我的海龙皮大革,李兄就与本侯结下了不解之缘。”

  “我有事你得上,知道不?”

  陈庆为了化解沉闷的气氛,戏谑地打趣对方。

  李左车爽快地回答:“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识其主而事之,是无智也!异日受死,又有何惧?”

  陈庆大笑:“哈哈哈,本侯就知道没认错人。”

  前世你奇谋百出,最后却不得不辞官隐退,匿迹销声。

  这回啊,咱们就闹个天翻地覆,千古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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