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敢言语,都等着嬴政定夺。

  这么大的事,嬴政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他思虑许久,看向张起灵及众人道:“兹事体大,不可妄做定夺。”

  “传朕令,明日午时整(十一点),文武百官齐聚麒麟殿,共议此事。”

  闻言,众人齐声应是,“诺。”

  嬴政摆摆手,“更深露重,今夜便到这,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快速散去,嬴政看向张起灵,不等他说话,张起灵先说:“一起走?”

  嬴政求之不得,他欣然应允,“好!”

  说着,两人同时抬脚往外走。

  张起灵始终快嬴政半步。

  原本,两人是能从宫殿中分别回到他们的居住的宫殿的,但在张起灵的有意绕路下,两人最终走了宫殿外的走廊。

  今夜没有下雪,但是深夜的风很大,幸好两人都穿着大氅。

  一路沉默走到走廊最高处,突然,张起灵停下脚步。

  嬴政一愣,轻声问:“起灵?”

  “抬头,看天上。”张起灵兀然道。

  嬴政不解,但还是走到张起灵身侧,抬头看向天空。

  “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张起灵又说。

  今晚的月亮的确又圆又亮,星星也明亮繁多。

  但在嬴政的认知中,张起灵不是个有闲情逸致赏月的人,更不会无故邀请旁人赏月。

  嬴政摆摆手,示意跟在身后的赵高等几个宦官退下,而后看向张起灵温和道:“起灵有什么不妨直说。下午朕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朕的真心话。”

  嬴政这话说得平静,但他内心却在焦虑紧张,下午那个已经被他打消的念头又再次占据他的大脑。

  若是起灵向他示爱,他接受还是不接受?

  起灵是男人,还是从未来的时空而来的男人,更是文武双全,这样的起灵会愿意屈居、成为他的后宫之一吗?

  ……

  嬴政大脑里兵荒马乱许久,等来的,却是张起灵淡淡的一句,“没有什么要说的,只是想和你一起看月亮。”

  听到这句话,嬴政心中猛然一咯噔。

  他看着张起灵恬淡的侧脸,心中难以置信又隐隐激动。

  起灵对他的爱,竟然如此深沉吗?

  这样的起灵,好让他心疼。

  要不……

  “起灵,你……”

  嬴政终究还是不忍辜负张起灵,他想要把话说清楚,把他的好坏详细说与张起灵听。

  如果张起灵听完还是爱慕他,那么他也可以克服内心的不适,与张起灵试一试。

  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张起灵转身看向他,“你喜欢《诗经》?除了‘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你还喜欢哪一句?”

  “……呃,起灵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嬴政满脑袋问号,他看着张起灵,不确定张起灵是单纯要和他谈论诗经,还是暗含了什么别的含义。

  又或者是吃醋?

  “不突然。不是你说要与我成为亲密无间的挚友吗?不交谈,不了解,何来亲密无间?”

  不等嬴政说话,张起灵先发制人又说:“我的一生很枯燥,我几乎没有朋友,这样与人闲聊,更是几乎没有。”

  他这话说得很平常,但在嬴政听来,就变了意味。

  虽然张起灵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嬴政已经脑补出幼年的张起灵被其他人欺负,而张起灵还不愿低头服软,反而引得施暴者更加暴戾殴打欺负小张起灵的画面了。

  一时间,嬴政心里只有心疼。

  嬴政上前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无妨,日后有朕,你的人生不会再枯燥孤单。”

  张起灵点点头,“嗯。”

  他又说:“我还不困,你陪我去看看梅花吧。”

  嬴政心中很复杂,但还是点头笑着应允,“好。”

  他说罢,招手示意一个小太监过来,接过太监手里的宫灯,嬴政看着他笑道:“起灵,我们走吧。”

  这时,赵高喊道:“陛下,我等……”

  话没说完,嬴政道:“你们保持三丈距离候在朕和起灵身后,没有朕的召唤,不得上前打扰朕和起灵的雅兴。”

  赵高欲言又止看了张起灵一眼,最终还是没有再说话。

  嬴政不再管他们,和张起灵转身走下走廊,去往后院的花园中。

  一边走,嬴政一边笑问:“起灵愿意亲自听朕讲朕过往之事吗?”

  不用自己找话题,张起灵求之不得。

  “嗯。”他欣然点头。

  “那朕便从头说与起灵听一遍吧。朕在赵国邯郸出生……”

  接下来,嬴政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平静笑着讲起了他童年的经历。

  张起灵很安静,他有在听,但是更多的是在想要不要趁机把‘携手并肩’的成就也完成了。

  ‘携手并肩’要求他和嬴政连续二十天牵手散步十分钟以上。

  这需要和嬴政有实打实的肢体接触,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完成。

  但索性,上午他已经和嬴政有过肢体接触了,如今趁热打铁,恐怕比日后再慢慢图之更容易。

  在内心说服自己后,张起灵打断嬴政,说:“手冷。”

  “嗯?”嬴政一愣。

  不等他反应过来,张起灵已经先一步掀开他披着的熊皮大氅,伸手握住了他挨着张起灵一侧的左手。

  手被张起灵冰凉的手抓住的瞬间,嬴政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这时,张起灵又将自己的手挤进他的手心,并用另一只手将他的衣袖往下扯了扯,盖住了他们两人握着的手。

  “好了。”张起灵若无其事说着,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嬴政僵硬跟着张起灵,一时间话也说不出来了,心里更是慌乱如麻。

  两人安静走了很远,看完院子里盛开的红梅,张起灵又带着他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串的脚印。

  在后花园绕了两圈,终于,张起灵手腕上的光环闪烁震动,不出意外,是‘花前月下’的成就达成了。

  成就达成,张起灵也不过多停留。

  “不早了,回屋睡觉吧。”

  说罢,他从嬴政燥热的手心中将自己的手挣脱,不等嬴政反应,他先一步转身走了。

  嬴政站在原地,目送张起灵走出去好久,内心都依旧无法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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