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锐听罢,不由得大吃一惊。

  天子朱祁钰明明已经透露出不想讲和之心,大同总兵郭登却是还要把人送去京师。

  这边阿刺知院的使臣完者脱欢尚未打发走,那边也先又急不可耐的再次派人前来。

  这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事关重大,杨信不敢做主,所以他问起了朱祁锐。

  “殿下,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置为好?”

  朱祁锐沉吟片刻,便转头问那李福全问到。

  “你在瓦刺军营之中,可曾见过什么,又或者听到过什么吗?”

  朱祁锐的这个问题,大同总兵郭登那里自然是早已经问过的了。

  只听见李福全熟练的回答。

  “小人听太上皇身边的哈铭校尉说,太师也先这次真心讲和,并非是为了金银财宝。”

  “太上皇也是一心向着故国,他心中只是挂念着两宫得以平安。”

  “自从今年二月喜宁被诛杀之后,太上皇就是十分欢喜。”

  “他还说往日在两国之间挑拨的,就是喜宁这个小人。如今既然已经除去了他,则回国便更是有望了。”

  李福全这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自然是不好说的。

  而且显然他说的这些话,都是有人给他专门指点过的。

  只是事情涉及太上皇,自然是要用词得当的,朱祁锐也是不好责怪李福全什么。

  朱祁锐又转头问向一旁的张权。

  “郭总兵那里,你可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张权弯腰拱手。

  “我家郭总兵常年驻守在边疆之地,他自然是力主抵抗瓦剌的。”

  “只是近来边境各地战乱频发,百姓大多民不聊生,总兵大人他在心中也是颇为内疚。”

  “他虽是军人,可是也希望能够少打仗,好让百姓不再受到战火的荼毒。”

  张权这话虽然说得含蓄,可是在场之人无不明白,郭登这是希望议和能成。

  否则,郭登他又何必千里迢迢,让张权带着李福全前去京师?

  只是郭登的做法,显然和朱祁钰的圣意不合,因此众人都是沉默不语。

  张权只是一个下层军官,对于朝中大局走向,其实并不太知情。

  他见诸将表情古怪,于是又说了起来。

  “郭总兵在见了哈铭过后,令小人送他出城,并授意让他诈骗也先入城。”

  “小人见了也先,便说没有见到太上皇本人,郭总兵不敢擅自向京中传话。”

  “也先因此中计,就派他弟弟伯颜帖木儿,于第二日上带着太上皇的銮驾,到了大同城下。”

  “郭总兵在城门内设下御台,请太上皇下马入座,希望可以救回太上皇。”

  “只是我们正要放下城门闸板,将瓦刺军马隔在外头的时候,不幸被伯颜帖木儿所识破。”

  “伯颜帖木儿这才抢了太上皇回去,一行人又重新退回去了塞北大漠。”

  “郭总兵知道已然无法救回太上皇,所以才命小人带着李福全和书信,上京交由天子圣裁。”

  张权说了这么多,朱祁锐却是不予置评。

  朱祁锐只是回身对着杨信说到。

  “杨将军,这是郭总兵派来的人,我们不好处置,还是马上安排人手,天亮就送他们入京吧。”

  杨信虽然心中忐忑,却也是知道仅凭自己自然无能为力。

  待到安顿了张权和李福全二人,杨信又才私下找到了朱祁锐。

  “殿下,今上对你宠信有加,这是国人皆知的事情。”

  “您就给末将说上一说,这同瓦剌议和一事,到底是成还是不成?”

  朱祁锐嘴角苦涩。

  “无论成,或者不成,这些事情总归都不是你、我所能定夺的。”

  杨信知道朱祁锐是为了避嫌,他连忙解释起来。

  “末将有句话,本来是不应该这般轻易说出来的。”

  “末将管控的这怀来城,就处在瓦刺使臣入京的必经之路上。”

  “若是瓦剌一心求和,只怕今日有完者脱欢,明日也说不得还有其他瓦剌人前来。”

  “说句大不敬之言,末将必须认清情势不可。”

  “无论是违逆了今上心意,还是得罪了瓦刺,末将可都是吃罪不起!”

  朱祁锐心知,杨信不过是为求自保。

  可有些话,杨信却不该在一个外人跟前说起。

  朱祁锐只能好言劝慰了杨信几句,同时告诫他小心祸从口出。

  ……

  事情到了这里,朱祁锐其实也是左右为难。

  北地边境战事不停,百姓自然不得安宁。

  在见识过北地残破之后,朱祁锐更加知道和平的来之不易,也更明白“兴亡皆是百姓苦”这句话。

  对于朱祁镇,朱祁锐其实也是想着他回来的。

  毕竟堂堂天朝上国的皇帝要是客死他乡,那也是华夏历史上的耻辱。

  朱祁锐觉得朱祁镇该死,但是不能死在瓦剌,他应该是在被接回再死去。

  而且朱祁锐也明白,主战终究只是一时之计,议和才是两方最终必然要走上的道路。

  瓦剌和鞑靼,终究也是华夏一员。

  朱祁锐对于蒙古的憎恨,远不及通古斯那群野蛮人。

  蒙古虽然灭亡过南宋,可是他们的统治也是依靠了北方汉人,他们没有全部灭亡华夏衣冠。

  而且明朝建立后,几次北伐也是杀伤不少蒙古人,算得上是报仇雪恨了。

  至于通古斯的那群野蛮人,他们不但要求剃发易服,更是只把汉人当奴才。

  固步自封、夜郎自大,让科学文化全面倒退,满清可是误我华夏三百年。

  而且后来满清亡国时,是和平放权的,那些满人没有为祖上的罪恶而赎罪。

  一些不知道感恩的满人,后来更是上蹿下跳,所以才有了各种美化满清的辫子戏充斥着屏幕。

  不少满人更是占领了文化界,强行用清宫剧来给全体国民喂屎。

  如今瓦刺已然主动求和,同时也是大大的示弱后退。

  朱祁锐认为,朝廷此刻应该见好就收。

  非是朱祁锐消极怠战,只是他知道如今大明也是无力举大军北伐。

  大明新君初立,权力大多掌握在一众前朝老臣手中,正是新旧交替、人心未稳的时候。

  经过土木堡一战,京师三大营主力为之一空,沙场老将也大多身死殉国。

  而连续的天灾人祸,也是搞得天下疲惫,百姓已经苦不堪言。

  朱祁锐不太赞同汉武帝那样,来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更希望是初唐那样,在内部富裕的情况下,一路碾压过去。

  因为国强和民富需要同时并举,不然一个国家再强大,又和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这就如同秦始皇一样,虽然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可是秦人并没有从中获益,反而是出人又出力。

  君不见,山东六国复辟,可有老秦人出来大喊复国?

  汉高祖刘邦一个“约法三章”,就收拢了关中人心,引为己用。

  这就是秦人苦秦的表现。

  而且朱祁锐还觉得,如今的大明和瓦剌,就像是两头受伤的饿狼。

  都是需要在舔舐伤口,等到伤口恢复后再一决高下。

  今日议和,其实就是为了他日再战!

  这些日子以来,朱祁锐每日都有留心于朝中动向。

  每日在邸报送到后,朱祁锐都是拿来反复翻看。

  自从瓦剌派出使者前来的消息传回京师以后,上谏议和的臣子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没有参与其中的,不过只有于谦、陈循等少数几人而已。

  当然,朱祁锐也是不好上书请和。

  他只怕自己贸然在信中劝说,会被他皇兄朱祁钰视为背叛行为。

  可是朱祁锐在翻来覆去之中,又着实觉得此时议和,才能满足大明利益最大化。

  苦气良久,朱祁锐最终还是提笔。

  “瓦剌使者频传言和之意,或许不足为信。”

  “然而也先受挫于大同城下,恐其兴兵以报复。请戒以大同、宣府各边官军,严加提备、勿堕奸计。”

  朱祁锐这样的话,不痛不痒。

  就算是给王直、陈懋这些主和派老臣看了,也不会引起异议。

  “靖康一战,宋人以钦、徽二宗北狩为耻。君王在北,涉及在南,此为千古痛骂。”

  “皇兄登基万民所望,若能不显北宋之灾,则天下人心尽附。”

  “如此,天位名正言顺。”

  “太上皇一如唐玄宗,虽归长安,然则人心不再。颐养天年,可全皇家亲情。”

  灯火之下,朱祁锐书写完毕。

  搁笔沉吟,他才越发觉时间不过一年,自己身上的锐气已然磨光不少。

  之前还鄙视王直等老臣迂腐,当真在陷入了朝政泥潭中,才知道哪里有那么容易清白自持的?

  “殿下,你可要想好了!”

  “要是你这一份奏章呈上,只怕今上那里必定不悦。说不得原本的圣眷正浓,就会烟消云散!”

  何安居大急,连忙出言相劝。

  “打?拿什么打?”

  “如今满朝文武都是请求迎回太上皇圣驾,就算皇兄再怎么坚持,终究是不能和人心相抗衡。”

  “这才半年时间,就凭着那些新入伍的兵丁,只怕是弓都拉不开!”

  朱祁锐知道,现在京营整训还没有结束,京军战力也还是不足。

  他可是没有自大到,就靠着宣府、大同的边军,就可以犁庭扫穴。

  “殿下,何必急于表态?”

  “我们只要看着陛下和群臣置气就可以了,又何必牵扯进去?”

  何安居再劝。

  朱祁锐刚才只是钻了牛角尖,经过何安居的劝说,他总算是惊醒了过来。

  “如此,孤不上书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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