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三年六月初六……

  因洪武三年,洪武四年五年,接连三次科举所录取的进士,不堪重用!

  自废除科举至今,至今已近八载!

  而今,重开科举,历经九天八夜,能否鱼跃龙门,否极泰来,只看今朝!

  一大早,贡院门口的张榜处,已被翘首以盼的学子们围的水泄不通!

  如潮水一般不断往前挤的他们,只想在第一时间,在榜单上看见自个儿的名字!

  “后面的人别它么再往前挤了,还没张榜呢,着什么急啊!”

  “唉,寒窗苦读十数载,没想到到头来,滚瓜烂熟的四书五经,竟它么白读了!”

  “谁说不是呢,一亩田,三分地,大致能打多少谷子,收获几斤大豆,我等读书人如何知晓?!”

  “第二场大题,论国之根本,吾引经据典,以刀兵破题,也不知对是不对!”

  “这位兄台,你怕是跑题了!”

  “何以见得?”

  这一刻,不仅抛砖引玉之人脸色突变,周围的不少学子,同样是满脸紧张!

  接过话茬的年轻人眼中略带一抹同情,“刀兵,乃国之重器,国之根本,乃指农事也!”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纵然百万雄兵,若无粮草,何以称雄?”

  话落,原本喧嚣的场面,霎时为之一静!

  事关前途命运,当即有人厉声反驳,“若无雄兵百万,国何以安?”

  “李兄此言大善也,国之刀兵,乃开疆拓土之利器,守境安民之坚盾,何来跑题之缪言!”

  以刀兵破题者,本就大有人在,一时间,现场反驳如潮!

  “远的姑且不提,我朝诛残元、定西南、灭倭寇、不过弹指一挥间!

  由此可见,兵利,则国强,国强,则天下安,天下安,乃国之根本!”

  “章兄此言,可谓一针见血,倘若论及钱粮,谁能与南北两宋比肩?

  然放眼两宋,却终究为蛮夷所灭,可见刀兵之利,实乃国之根本!”

  有反驳者,自然不乏认同以农事为根本的学子!

  人群中当即有人高声辩驳道,“刀兵再利,还能比得过二世而亡的大秦帝国,能比得过万国来朝的大隋王朝?”

  “农事兴,则社稷稳,社稷稳,则天下安!刀兵,乃国之重器,绝非国之根本,尔等,只怕是跑题了……”

  正当两方学子各执己见,争论不休之际,一道穿透力十足的铜锣声却突然响起!

  “开榜咯…………”

  众人随声望去,只见一队军士开道,礼部尚书王钝,竟亲自率一众监考老师前来开榜!

  只不过刚刚从皇宫出来的他面容严肃,疲惫的双眸中,透着些许无奈!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王钝呈上的前十名,通通不入陛下法眼不说!

  还招来陛下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咱要的是知农事,能干事,干实事的人才!

  而非你呈上的这些貌似锦绣文章,实则言之无物的,狗屁不通的庸才!

  面对纷纷见礼的众学子,长叹了口气的王钝目视山西方向,暗自感慨!

  吴学士啊吴学士,你,究竟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

  古往今来,科举皆凭锦绣文章,何来农事一说!

  同一时间,白龙鱼服混迹于人群之中,对前面三次科举选拔出的人才,满满都是失望的老朱,同样有着无尽感慨!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所谓人才……

  有个屁用!!!

  随着一张张大红色的榜单相继张贴出来,现场的气氛瞬间抵达高潮!

  “哈哈哈哈,我中了,我中了……榜上有我…有我金宝的名!”

  “恭喜李兄,一举摘的会试桂冠,高中会元!”

  面对众人的祝贺,已成焦点的李贤达一番自谦后,对吴忧的感激,已无法用言语表达!

  他从未想过,出身农家,时常与家人耕种,知农事不易,晓农事所需,且在乡试中毫不起眼的他,竟会因此,一举夺魁!

  “怎么可能?我李仕荣出身于书香世家,二十一岁便高中举人,怎……怎么可能名落孙山?!”

  与某位学子的失魂落魄恰恰相反,身旁的一位衣着朴素之人,却是笑中含泪!

  “恰恰因为你出身名门,从未下过田地,也从未关心过雨雪冰霜!

  李兄纵有锦绣文章,又怎知古今数千年以来,农户之苦,农事之艰难!”

  听到这话,呆愣在原地的学子逐渐凝固的表情,陡然化作了浓浓悲愤!

  惊天一嚎,直接盖压全场,“吴忧吴显扬,你这不通四书五经的混账王八蛋!”

  “我……我艹你十八辈祖宗!!!”

  殊不知,若非幸灾乐祸的老朱暗自摆了摆手,他这一嗓子,险些被虎视眈眈的锦衣卫,按倒在地!

  “罢了,这臭小子断人前途,若不让人嚎上两嗓子,未免不近人情了,……呵呵!”

  “走,去校场!”

  亦步亦趋跟在老朱身后的李善长含笑道,“凡大才者,背后难免有人恶语中伤!”

  “好在上位您心情…通情达理啊!”

  相比贡院外的悲喜两重天,城外可容纳十数万人的校场,更是人山人海,气势恢宏!

  民间多藏龙卧虎,奈何古往今来却有着太多太多的猛士,非乱世,难以称雄!

  十数场马术、箭术、刀枪剑戟、乃至孤身冲杀的激烈比拼之后,脱颖而出的一百二十八人,无一不是冲锋陷阵的猛将英豪!

  其中,更是不乏十数位出身于微末的…知兵之人!

  也恰恰因为武举,让天下无数人看到了,另一种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的途径!

  大明天下,由此掀起了一场尚武之风!

  炎黄子孙因两宋重文抑武而逐渐泯灭的血性,也随之重燃!

  ………

  与此同时,十数艘官船乘风破浪,沿黄河顺流而下!

  青发飞扬的吴忧矗立在船头,静享清凉江风!

  解雨辰凝视着渐行渐远的渡口,疑惑道,“吴帅,咱们连招呼也不打,就这么走了?”

  “事必躬亲,还要那些官员做甚,本阁可不想落得诸葛孔明的下场!”

  “该给解决的,已尽数解决,该交代的,该办的事,该死的人,也无有遗漏!”

  “如此,何必大费周章,迎来送往!”

  洒脱一笑,吴忧意味深长道,“不辞而别,不知踪迹,才能更好的鞭策他们!”

  解雨辰再次问道,“前后不过旬月,若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之事遇阻,又当如何?”

  “一鲸落,万物生!”

  剑眉星目,衣袂飘飘的吴忧身如苍松,目视骄阳,极度自信道!

  “兼并土地,无非是为了钱财,故开放海禁,以更大的利益为饵,方能祸水东引,彻彻底底的根治我华夏炎黄,长达数千年的土地兼并之祸!”

  “此乃大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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