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庭峰说着,偷偷瞟了眼画棠,再看着地面继续说了下去。

  “据县的县令、梁添学,也是我的人。为了笼络郭朝炎,梁添学就在这五年间,不断地将一些女子运去给了他。

  还有赵云艳,我也送去给了郭朝炎。不过赵云艳对我还有用,我没让郭朝炎弄死她。

  我想让赵云艳勾搭画海,可惜,一直没能成功。而赵云艳也是个疯子,她杀人,疯狂地杀那些她看不惯的姑娘。

  不过因为她有用,我也就由着她了。

  因为她的祖父赵元文是极疼爱她的,也因为吕树贤。

  吕树贤其实是赵云艳一直帮忙给藏着的。”

  说到这儿,季庭峰朝着卫二要了一盏茶,喝下去后,才继续说道:“你们一定奇怪,五年前,正是郭朝炎潦倒的时候,我为什么还要让梁添学笼络他?

  因为我有眼光、有格局。郭朝炎在兵部尚书之位上任职十年,手里自然就有人,也有他培养出来的人,还有兵马。

  即便是他被贬斥了,但那些势力还在,还有用。只是他自己怕了想缩起来了而已。

  我就得让他发泄,重新找回信心。

  我是要称帝的人,任何有用的人,我都要抓住。

  赵云艳,也是我故意接近的。因为赵元文回到工部了,而吕树贤下落不明。

  我就猜到吕树贤与赵家有关。赵元文带回京城的小辈中,只有个赵云艳。

  我就跟上了她,然后发现了她杀人的事情。没有用此威胁她,反而帮她的忙。

  她也自此对我死心塌地,并把吕树贤交给了我。

  你们审过赵云艳了吧?这一部分她没有说实话吧?那是因为我教她,如果有一天她被抓了,就把所有的事情推到我头上。

  尤其是关于吕树贤的。

  你们是不知道她当时有多感激,她以为我在真心护着她。

  其实我是想:只要她不说,就没人会知道吕树贤和我有关系。

  可惜,我机关算计,终是棋差一招。

  大都城被洗劫时,我想趁机登基,可那时季承康还在杭州、还建了新的朝堂,郭朝炎以及他的势力,也被杀或者被俘,我没有多少人手可用。

  再后来,季承康被俘,我就想趁机跳出去称帝。

  可那时的情况你们也清楚。

  南境外的僚子、和蛮、金齿三国都在想趁火打劫;西境外的西辖国,也在大肆扰边;北境外的北寥,更是入我国朝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国朝内里,还多地发生了暴动,出现了无数的乱民。

  国库空虚、皇宫被洗、开封等地连一枝银簪都找不出来,我拿什么登基?

  我要是跳出去了,就得面对这残酷的内忧外患,我没有办法解决。

  我手里就一万私兵,能干什么?

  我就想办法招兵买马。可我是个死人了啊,又不能打着瑞王爷的旗号。

  只能私下里以另一个反民的身份出现,拉拢那些暴民。

  可还没等我怎么样呢,季铭你就宣布登基了。并且,以雷霆之势、安了民众们的心。

  更以‘幽冥堂’的旗号,让百姓们看到了希望,他们自发地就解散了,就回家种地去了……

  而南境有熊家人镇守、西境有袁超,死死地将那两边的外敌挡在了国门之外。

  我本来以为他们不行的……

  尤其是熊府几乎满门死绝之后,我以为熊永安那个老家伙会率军反戈的、我以为袁超会带兵打回京城的……

  谁知道他们就那么能!

  早知道他们那么忠勇,我就根本不用害怕他们,而是早早就跳出来了。

  可惜,人生没有早知道。”

  季庭峰说着,苦笑了起来。苦笑着再道:“世上有画谨年那样的傻子,还有熊永安和袁超那样的白痴,我是真的不懂、真的搞不懂他们。

  熊府是因为季承康的无能才被灭的啊,袁超的母亲是被乔氏给害死的啊,袁超的满门也是因为季承康的无能而死光光的啊。

  还有画谨年,也是因为季承康……

  那样一个腐朽破败的国朝,他们干嘛要坚守啊?

  熊永安和袁超,随便哪一个,自己称帝不行吗?或者郊忠于我,带兵推我上位不香吗?

  我会给予他们几世人的荣誉!

  可惜,无论我怎么安排人去游说、送重礼,他们都不屑一顾。

  跟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我还不能直接让他们知道我是谁,简直憋屈死我了。

  后来你季铭就登基了。我以为你也不行的,你就一个带过兵的毛头娃娃,有屁的本事称帝啊。

  结果……你救回了质子、夺回了赎银发还百姓、出台了一系列安抚民生的朝策;而画棠,更是公开斩了乔氏等一干贵妇。

  画棠,奇迹般的女子。一个小小的女子,以一己之力,让百姓们看到了挺直腰板活下去的希望。

  天灾人祸,都催不毁百姓们挣扎求存的欲望。面对再大的灾难,他们都能艰难地、像蝼蚁一样的拼命活下来。

  而只有乱律,才会让他们彻底绝望。

  画棠,以坚正的新律,带给了他们安全感,支起了他们的脊梁。

  讲真,很了不起。

  我没想碰她。

  你季铭的胆魄,只是让我佩服,而她……让我敬畏。

  所以我们所有的手段,都避开了她,甚至是躲着她。

  包括把赵云艳杀了的那些人埋得远远的、悄悄的,都是因为要躲着她。

  我想,只要除掉了季铭,我自己登基后,也是需要画棠这样的人存在在朝堂的。

  也只有她存在在朝堂,天下才会对我臣服。

  包括画海。

  那样,我的朝堂才有了梁柱。”

  季庭峰说着,眼神掠过了画棠。却没有停留,也不敢停留。

  不知道为什么,他怕和对方正眼对上。仿佛只要被对方那双凝如深潭的杏眼看着,他就如同裸奔在集市中一样。

  曾经,画棠在当众宣判乔氏等人罪状的时候,乔庭峰就挤在围观的人群中,看过画棠。

  当时,画棠的眼神只是掠过了场下众人,并没有特意在他的身上停留。

  但就是那么一刹那间,就让乔庭峰觉得有了暴露之感。

  是身份的暴露、是底细的暴露,仿佛无所遁形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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