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铭跟上。

  一边说道:“有事一起上,你不要总是自己去冲锋陷阵。画像已经分发给了他们,你要多锻炼锻炼他们。”

  没等画棠接话,紧随他们的楚迎月,就抢先接过了话头。

  “对啊,验尸、推案那些你来,剩下的,我们也该多参与。虽然我和佳欣也是女子,出入青楼……但你要相信我们,我们能行的。”

  “嗯!”

  画棠重重应了声。

  她听着季铭和迎月的话在理,也就不再反对了。

  季悠则在最后面嘀咕:“是她要相信我们男子才对。你俩小姑娘,我都怕你们一进去就露了馅儿,那里面人的眼睛、可个顶个儿地贼着呢。”

  “嗳?你那么了解?”

  郑佳欣好奇看他,圆眼睛“布灵、布灵”地眨。

  季悠:“……看路!”

  “好嘞!”郑佳欣欢快地应。

  但这个问题,摆明了季悠是解释不清楚了。

  ……

  六人出了客栈,上了马,按照季铭给画的路线和地点,分为三队,就奔着各队的目标过去了。

  季铭选的是离客栈最远的一个点。

  画棠也没意见。

  一入夜,州城内便华灯展现。

  各家各户、巡街兵士们,便都将各处挂着的灯笼给点上了。

  红的、绿的、白的、紫的、粉的……

  艳丽的艳丽、讨喜的讨喜、可爱的可爱、诡异的诡异。

  姹紫嫣红、五彩斑斓,与天上的星月、地上的呦喊喝卖声,交相辉映。

  行人们也三三两两,或品尝夜食、或交头接耳、或缓缓散步、或吟诗诵赋。

  处处充满了人间烟火之气。

  画棠和季铭溜着马儿,缓行在其间。

  画棠知道,别看这巴州州城内看着繁华热闹,但实际比起大都城的夜景来说,还差之远矣。

  只是在大都城的时候,她自己从来都没有关注过这些罢了。

  那时,熬夜守更的时候多,但多数是在阅宗记案;

  跑来跑去的时候多,但多数是在追凶揖恶。

  连吃饭、睡觉的时候都少。

  更别说像这样悠悠儿地欣赏夜色、街景了。

  这猛然一见,还有了一股子新鲜劲儿。

  画棠忽然又多理解了父亲曾经说过的一些话。

  还有季铭他们说过的话。

  “万家灯火的背后,是无数人在负重前行。”

  “守护这份安宁祥和的责任,应该是每一个人的。”

  想着想着,画棠就走了神。

  这时,前面不远处,突然冲出来一个人。

  穿着打扮,似是一个秀才。

  那秀才一边跑、一边猛甩扯住他袖子的女人。

  跑到街心也没能甩开。

  气急站住脚,转身劈头就打。

  边骂:“让你放开听到没有?!大街上拉拉扯扯地成什么样子?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你给我放开!”

  女子被打,哭得梨花带雨,躲闪着却仍不松手。

  趁着秀才停身之际,更是直接放弃衣袖,跪去地下抱住了对方的双腿。

  哭求。

  “好郎君,奴家是真的欢喜你啊,奴家所有的真心、钱财都给你了,你就不肯多为我留一会儿吗?你要什么你说、奴去挣。

  只要是你喜欢的,奴就一定双手捧到你的手上。

  奴家要的并不多,只求你多看奴几眼、多和奴说说话,这也不行吗?”

  女子哭得哀伤欲绝、求得卑微入尘。

  换来的却是秀才更加凶狠地打骂。

  “放开!你以为你是谁?妓子一个而已!你我本就是露水情缘,每每银货两讫,各自清算。

  偏你就是这般不依不饶、非得死缠烂打。放开,你这个贱女人!”

  女子被打伏在地,却兀自哭求不放。

  “郎君,何必说什么银货两讫之类的话来伤奴?奴这些年为你付出了多少、难道你全然不知?

  我们明明也曾花前月下、明明也曾海誓山盟,奴已为你倾尽全财,你为何突然这般翻脸无情?

  是奴哪里做错了吗?还是奴没那些女子们美丽温柔?

  还是你觉得奴哪里伺候得还不够好?

  为何你总是贪恋她们、而吝啬多陪奴家一息?

  郎君,奴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女子哭着、求着,衣襟散乱也不理会,只顾抱着人腿就是不放松。

  周围看热闹的就开始乱议。

  有妇人朝那女子唾弃、有男子眼神乱溜,满嘴胡说瞎扯,但就是没有一个同情那女子的。

  甚至,还有男子上前帮忙去将她给扯开。

  一时春光外泄。

  那秀才却趁机混入人群,溜之大吉了。

  画棠看向了季铭。

  季铭的脸色很平静,看着那些人、就如同在看一出根本不入眼的折子戏似的。

  画棠收回视线,轻轻抚了抚马头,带偏方向,转进小巷,绕过了此处。

  讲真,她也不同情那女子。

  都说 :妓子无情、戏子无义。

  然而:青楼楚倌中,最是易出有情之人。

  虽然最后却都没能落得了个好结果、也就是了。

  但她们也曾真真正正、全心全意地为心上之人付出过。

  可是那并不应该。

  男女之情里,往往短期浓烈、长久则淡。

  女子一心一意依赖着男子,男子的情感世界里掺杂的东西、却实在是太多。

  尤其是这种:男子只想银货两讫的。

  或有动情时、却无长久日。

  花楼女子们,久则疲、疲则倦,倦则想归巢、蜉蝣当阶岸。

  怎么可能成?

  以画棠的观点来看:不若蓄银存两,自赎己身,买铺购田,自食其力。

  鸟儿建巢,也终是得自己一口一口实泥衔来、一根一根枯草搭筑。

  何必事事靠男子?

  何必只想倚他人?

  没有哪棵树是经久靠不倒的。

  何况,这世间又有哪棵树不是撒雨播风?

  画棠只是觉得那女子不清醒。

  不过画棠不想管、也懒得管。这样的女子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明知是火坑还要往里跳、明知不合适还死抓着不放,她画棠管不了、救不了。也没人管得了、没人救得了。

  靠过去,只需要头脑一热;

  松开手,却可能需要一生的勇气。

  所以,人人都争着抢着想靠过去,以为是一生的依赖和托付。

  却在遍体鳞伤之时,再没了力气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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