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

  世事如白云苍狗。

  二月十四。

  晴空万里无云。

  沉寂了足足十余日之久的沮阳城终是再迎喧闹。

  一辆辆或奢华至极、或古色古香的马车络绎不绝地涌入沮阳城内。

  时近午时。

  沮阳城内凡稍显档次的客栈、酒楼皆已人满为患。

  大街小巷的行人较之往常更是足足多出了十余倍。

  以往酉时过后方才会出现的小食摊更是早早地摆满了街道。

  数不清的货郎挑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货物不断地穿梭于拥挤的人群中。

  “世子。”

  “此乃我家王爷刻意为您所留。”

  仙居阁甲字别院外。

  杨先安身着燕王府属官袍,轻笑着推开院门。

  而在其身后的数人中。

  为首者赫然正是那辽王世子许锡林。

  “世子,请。”

  杨先安侧开身伸手作请道。

  “林,谢过燕王殿下好意。”

  “有劳杨属官一路相引。”

  许锡林强行压下心头别扭之感。

  随即面朝燕王府所在方位深深拱手行一谢礼。

  “世子客气了。”

  “若无事,杨某便不过多打搅了。”

  杨先安笑了笑随即拱手告辞。

  “去送送杨属官。”

  许锡林面无表情地寒暄道。

  不多时。

  杨先安身影彻底消失于别院门前。

  “世子,杨先安已离去。”

  辽王府仆从自外折返而归。

  神情间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直言。”

  许锡林瞟了一眼身旁仆从,随即再度面色复杂地凝视着眼前别院。

  尤记得上次许奕纳妃时,其便是居于此间别院。

  而上次的回忆显然并不太好。

  “是,世子。”

  “小的方才亲眼所见。”

  “燕王府长吏司吕长吏亲自送代王世子至别院外。”

  辽王府仆从闻言迅速禀报道。

  ‘吕长吏?’

  ‘许璟祈?’

  许锡林低声喃喃数句,沉吟数息后开口吩咐道:“备些酒菜。”

  “待吕文苏离去后,请代世子入院一叙。”

  辽王府仆从闻言迅速应道:“是。”

  话音落罢。

  许锡林强行压下心中忐忑。

  面无表情地踏门而入。

  不多时。

  仙居阁别院饭堂内。

  许锡林面无表情地端坐于太师椅之上。

  双目毫无聚焦地望着身前酒盏。

  脑海中则不断地沉思着许奕此番用意以及稍后应当如何应对许璟祈一事。

  数日前。

  许奕修书一封。

  邀其于二月十五日至沮阳城。

  观礼燕王大营全军大比武一事。

  其收到书信后毫不迟疑地奔赴辽王府存心殿。

  与其父辽王许衍共商此事。

  然而任凭父子二人再如何绞尽脑汁地去思索、相商。

  可最终却仍是毫无头绪。

  若说许奕欲借此宣扬物力。

  从而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的话。

  不久后燕王大军出征漠北一事,则无疑比全军大比武更为合适。

  亦更能宣扬武力、敲山震虎。

  若说许奕欲借此机会与辽地缓和关系。

  普天之下又有几人会选择全军大比武这么一个由头,用以缓和关系?

  纵使是许奕再以迎娶侧妃亦或者夫人的由头。

  都远比全军大比武的由头更为恰当。

  思来想去。

  父子二人只能将此番相邀假定为‘许奕欲借此机,挑拨辽、代之间的关系,从而使辽、代二王反目成仇。’

  细细想来。

  许奕可用以挑拨两地关系的无非上次许锡林暗中遣人刺杀许璟祈一事。

  但此事若暗中相告。

  暂且不提代王许启会不会相信。

  即使其相信了,至多遣人私底下对峙罢了。

  届时辽王只需打死不承认即可解决问题。

  甚至于还可告许奕一个挑拨离间。

  归根结底,天底下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敌人。

  谁也不愿与一位与自身实力相彷之人结成仇敌。

  除非许奕将许锡林暗中遣人刺杀许璟祈一事公之于众。

  可如此一来。

  辽、代两地如何暂且不提。

  许奕必然会背上一言而无信的名头以及‘敲诈勒索’的罪名。

  而这亦是辽王许衍为何会那般痛快地答应予许奕万匹战马、千副甲胃等物的根本原因。

  思来想去。

  辽王父子当真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许锡林心中苦思之际。

  一辽王府仆从忽然行至别院饭堂外。

  “世子。”

  “代王世子已至院外。”

  辽王府仆从禀报道。

  “好。”

  许锡林闻言瞬间自杂乱思绪中回过神来。

  微微摇头似是欲将脑海中杂乱思绪彻底甩出脑海般。

  十余息后。

  许锡林彻底稳住心神,随即自太师椅而起。

  径直地朝着饭堂外行去。

  ......

  ......

  仙居阁甲字别院内。

  许锡林、许璟祈时隔两月有余再度相遇。

  “祈,见过兄长。”

  许璟祈面色如常地拱手先行一礼。

  “祈弟客气了。”

  “你我兄弟二人数月未见。”

  “今日为兄略备薄酒。”

  “你我兄弟二人今日当不醉不归才是。”

  许锡林满脸热情地大笑道。

  “兄长盛情相邀。”

  “弟自当奉陪至兴才是。”

  许璟祈闻言轻笑着寒暄道。

  “祈弟请。”

  “兄长请。”

  许锡林、许璟祈二人寒暄数句。

  最终一前一后地于别院饭堂落座。

  ‘啪啪。’

  许锡林轻拍巴掌。

  一众貌美女侍瞬间手托精美菜肴自外莲步而至。

  “数月不见。”

  “你我兄弟二人共饮一盏如何?”

  待一众貌美女侍身影彻底消失于别院饭堂后,许锡林端起酒盏相邀道。

  “弟自无不可。”

  “兄长请。”

  许璟祈同端酒盏应声道。

  仅仅两三刻钟的功夫。

  同怀心事,却不得不互相虚情寒暄的许锡林、许璟祈二人已然酒足饭饱。

  与此同时。

  饭桌上的未动数快的精美佳肴已然撤去。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套满是古香的茶具。

  “祈弟此番也是应燕王殿下相邀而来。”

  许锡林斟茶两盏,漫不经心道。

  “正是。”

  “莫非兄长亦是?”

  许璟祈心中一凛,暗道一声总算进入正题了。

  随即开口回答着毫无营养之言。

  莫看许衍、许锡林父子二人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百思不得其解。

  许启、许璟祈父子二人与其相较,亦是不逞多让。

  “祈弟可知燕王殿下此番相邀意欲何为?”

  许锡林推盏至祈,随即开门见山道。

  “不知。”

  “兄长可知?”

  许璟祈默默接过茶盏,面色极其认真地看向许锡林。

  “为兄亦不知。”

  “正是因不知,为兄这心中方才忐忑不安啊。”

  “祈弟有所不知。”

  “年前燕王殿下大婚时。”

  “为兄一日醉酒后,曾与燕王殿下做了一笔生意。”

  “现在细细想来,唉~!”

  言及最后,许锡林脸上满是欲哭无泪状。

  至于所做生意为何。

  许锡林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言。

  徒留许璟祈‘心领神会’。

  “唉~!”

  “弟又何尝不是啊。”

  “说来也怪为弟心肠太软。”

  “闻听那四卒遗愿后,心中便格外地堵得慌。”

  许璟祈深深叹息一声,脸上写满了无奈二字。

  ......

  ......

  片刻后。

  许锡林亲送许璟祈至别院门外。

  待许璟祈身影彻底消失于视线后。

  许锡林脸上虚伪笑意瞬间消散一空。

  此番宴请。

  若说毫无收获也不尽然。

  至少其已然就万匹战马、千副甲胃之事给了一个‘确切’说法。

  而许璟祈亦是如此。

  只可惜。

  许奕相邀一事,至今仍是毫无头绪。

  “看来只能静待明日了。”

  许锡林低声喃喃一句,随即面无表情地转身归院。

  与此同时。

  沮阳城东、燕王府邸。

  许奕手持狼毫笔端坐于承运殿偏殿书房内。

  神情漠然地于泛黄宣纸之上缓缓勾勒着。

  随着其手中笔锋微动。

  一座尽显雄伟与大气的城池渐渐趋于完善。

  不知过了多久。

  许是一两个时辰之久。

  又许是一两刻钟之短。

  承运殿偏殿书房内。

  许奕不徐不疾地于泛黄宣纸上勾勒出最后一笔线条。

  随即放下手中狼毫笔,起身略展筋骨,静待墨干。

  至于其笔下那座尽显雄伟与大气的城池。

  于其说是城池,倒不如说是一座铜墙铁壁般的军事重镇。

  不多时。

  墨迹彻底干透。

  许奕收图入怀,如了却一桩极大心事般。

  浑身上下尽显轻松之意。

  天知道为了笔下那座军事重镇,其翻阅了多少典籍,又暗中拜访了多少匠师。

  最终才成那怀中女祁舆图。

  就在许奕走神之际。

  承运殿偏殿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道极其熟悉的脚步声。

  十余息后,熟悉脚步声止步于偏殿书房外。

  ‘冬冬冬。’

  “六爷。”

  杨先安立身于承运殿偏殿书房外轻轻叩响房门。

  “进。”

  “是。”

  得到许奕应允后。

  杨先安轻轻推开房门随即迈步而入。

  “六爷。”

  “坐。”

  “是。”

  待杨先安于客座落座后。

  许奕不徐不疾地开口问道:“许璟祈、许锡林二人见过面了?”

  许锡林、许璟祈分别为杨先安、吕文苏所送。

  而那仙居阁又是朱家产业。

  自然而然地,许锡林、许璟祈二人的行踪尽在许奕掌控之中。

  “回六爷。”

  “许锡林邀许璟祈共饮。”

  “不久前方结束。”

  杨先安闻言如实开口回答道。

  “谢公节可至沮阳城?”

  许奕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问道。

  那谢公节不是旁人。

  赫然正是渔阳郡谢家家主,为陈郡谢氏之分支。

  前不久其曾扬言欲举家搬离燕地。

  经许奕拉拢一批、打一批之法后。

  现如今的渔阳谢家基本败局已定。

  其家主谢公节自是不复往日之豪言壮语。

  “回六爷。”

  “谢公节尚未抵达沮阳城。”

  杨先安出言相答。

  “待谢公节进城后。”

  “将其安置于仙居阁丙字别院。”

  许奕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即开口吩咐道。

  至于谢公节不赴约而至这一问题。

  许奕从未有过丝毫担忧。

  甚至于巴不得谢公节不来。

  “是。”

  杨先安不明其意,但仍是迅速相应。

  “六爷。”

  “涿郡、广阳、右北平、中山、河间等地来客要不要多加关注。”

  杨先安微微一顿,随即开口问道。

  不知是因全军大比武的缘故。

  还是因不久前的燕地大灾缘故。

  此番涌入沮阳城的除了许奕相邀而至的代、辽世子。

  以及燕地两郡十七城的世家大族、豪强乡绅外。

  另有诸多来自于全国各地的商贾不请自来。

  其中大部分来自于代、辽两地。

  以及涿郡、广阳、右北平、中山、河间等地。

  承运殿偏殿书房内。

  闻听杨先安所言后。

  许奕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随即开口回答道:“无需这般,只要不触犯大周律,一切皆随他们去。”

  “但若触犯大周律,令孙郡守放心大胆地拿人即可。”

  杨先安闻言神情一正,随即起身拱手道:“是。”

  话音落罢。

  见许奕再无他事,杨先安随即告退而去。

  待杨先安身影彻底消失于承运殿偏殿书房后。

  许奕自太师椅起身,不徐不疾地行至书房一侧窗台旁。

  随即轻轻推开窗台,放窗外暖阳与清风共入书房。

  “代、辽、涿郡、广阳、右北平、中山、河间。”

  “当真是好一场饕鬄盛宴啊。”

  许奕立身于书房一侧窗台旁,目光深邃地望向远处蔚蓝天空。

  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意味难明的笑容。

  那笑容似讥讽,又似冰冷。

  若有人见之,定嵴背生凉。

  燕地正月惊雷,狂风大作,暴雨骤降。

  此外渔阳郡数县又突遭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

  凡明眼人,皆不难看出今年的燕地定然会有一场大饥荒之灾。

  故而。

  代、辽两地世家商贾早早地便已然奔赴燕地两郡十七城。

  涿郡、广阳郡、右北平郡、中山郡、河间郡等相距不算太远的数郡县。

  其内世家商贾更是纷纷闻腥而至。

  欲趁燕地此番大灾好好地饱餐一顿。

  然而。

  无论是代、辽两地的世家商贾也好。

  还是那涿郡、广阳、右北平、中山、河间等地的世家商贾也罢。

  殊不知。

  就在他们欲化身饕鬄,张开血盆大嘴好好地饱餐一顿之际。

  一只体型更大、胃口更好的‘饕鬄’已然于暗中恭候多时了。

  此番燕地大灾固然为一场难得的饕鬄盛宴。

  但。

  何人为饕鬄,何人为盛宴。

  在一切未曾尘埃落定前。

  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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