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阿弥陀佛化出二世后,在一座法寺中举世宣扬苦海道,那必然是难以想象的场景。

  而那法寺,如今也成了佛门圣地,大雷音寺。

  “广大无边,法音雷震,觉未觉故,为众生说法。”

  这一句话是大雷音三字的完整由来,也是阿弥陀佛宣扬苦海道的记载。

  可惜时也命也,苦海道先天不足,在天尊宣扬过众生道后,失了先机。

  其后天亦是不足,无法走到大帝的高度,将从无至有的玄妙化作为苦海中的力量。

  即便是阿弥陀佛自己,在苦海一途也没有达到过大帝的程度。

  一想到大雷音寺,顾玄风就又不免想到白马寺。

  阿弥陀佛于白马菩提下一证道,创立佛门,所居古刹,即为白马。

  白马二字,自有深意,并非阿弥陀佛随便而取其名。

  白马非马,“白”代表着不存在的“色”,“马”代表着万物存在的“形”。

  这两字也能是道途上的空相与有相,具无穷无尽无边际之意,脱胎于“无”与“有”。

  佛本是道。

  从佛门任何概念中,都能在道上找到相似的出处。

  白马二字,是阿弥陀佛证道的意志,即是要看破“色”与“形”,虚妄与真实,追求本物的起源。

  “即证菩提,一步一叩首。”

  站在佛国之中,顾玄风遥望着大雷音寺的方向。

  他看到了许多佛教徒都沐浴着佛光,朝着大雷音寺的方向朝拜,很是虔诚。

  那是在群山之上的辉煌宫殿,佛树菩提与古庙相互映衬,有一种浓厚的禅意,让人心境如止水,趋于一种空灵的状态。

  以神目观大雷音寺,顾玄风看到一种丝质的雾霭从无数佛徒的额头中默入寺庙中。

  “念力……”

  顾玄风呢喃,这是一种像灵气,却又不是灵气的东西。

  佛门一直都有信仰与念力加持一说。

  不然也不会有“凡信我佛者,都于轮回中得永生”的说法。

  以从无至有的角度出发,念力也是道的形态。

  通晓念力本质的道路,一定是从无至有,这毋庸置疑。

  但顾玄风对于“从无至有”玄妙,也只是刚刚入门,还无法融入道域中,要他更进一步去看透念力的本质,他也做不到。

  “百闻不如一见。”

  顾玄风咋舌着,大雷音寺外恢弘气势磅礴,有一种佛的真意在流露。

  这种真意守护着此地,恐怕只有大帝才能真正做到抹掉大雷音寺。

  乃至于静心去听,都能察觉这座寺庙在呢喃着话语!

  “旷若虚空,大慈等故……”

  “如净莲花,离染污故……”

  “如尼拘树,覆荫大故……”

  “如铁围山,众魔外道不能动故……”

  顾玄风很是震惊,寺庙中拓印着的烙印都在“说法”。

  这绝对是阿弥陀佛的声音,弘大而慈悲,隔着一整片的古史在唱响。

  而这也并非什么高深莫测的佛法。

  这只是很浅显的道理,讲述的是心要坚定,又要虚怀若谷,此则万物不侵。

  “阿弥陀佛还活着吗?”

  顾玄风忍不住呢喃,单单只是染上了万佛之祖的气息,此地就已是数百万年来都未曾腐朽。

  对于一个独自创立了一条道的人,很难不对他感觉到好奇。

  上古前后必然是最璀璨的时代,接连诞生了被后世称为道祖与佛的存在。

  以天尊与阿弥陀佛的理念来说。

  上古前后必然也是一个最安稳的年代,小杀戮会有,但整体局面却是祥和的。

  “不知道。”

  佛女瞥了顾玄风一眼说道。

  天尊与阿弥陀佛死没死,一直都是世人心中谜团,哪怕古史说这两者都死了。

  “阿弥陀佛,礼赞如来。”

  佛法雷音传来,顾玄风微微眯眼朝着佛国外看去。

  佛僧徒齐齐吟诵着真经,迎接着从星海之中踏破虚空而来佛门如来主。

  佛门如来佛数不清,但如来主只有一个。

  如来如来,无所从来,亦无所去,只是个法号。

  “来的还真快。”

  顾玄风咂舌,佛国离帝域不近不远,也有好几个大星域隔绝着。

  佛门如来主比当初更强了,没有谁会真正的原地踏步。

  再见当初的敌人,顾玄风有些感慨。

  他有想过再见佛门如来主,必然是大打出手,你死我活的局面。

  但在如今的星海局势下,这种局面很难出现,单单只是有着共同的敌人,理由就已足够。

  “阿弥陀佛,见过大势至菩萨。”

  佛门如来颂唱佛号,以佛礼见佛女。

  大势至在佛门地位很高,是大彻大悟的佛师。

  佛门的初代大势菩萨长侍阿弥陀佛之左右,代其宣扬佛法,而非宣扬修行道。

  “见过我佛如来。”

  佛女轻喃,也以佛礼见如来主,随后莲步轻移,离开了大雷音寺外。

  “啧啧,这么讲究?都是佛国中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要施礼。”

  顾玄风是不懂佛门那些繁琐的礼节,或许这也是诚心向佛的一种体现?

  管他呢,不重要。

  “阿弥陀佛,施主果然非人哉,如此情况也能破后而立。”

  佛门如来主看向顾玄风,如想象中那样并没有与顾玄风大打出手。

  他审视着顾玄风,当他镇压准帝禁忌的事情传出时,最惊讶莫过于他。

  他可是亲自就将顾玄风化道,无法修行才是。

  听到此话,顾玄风眉头微微跳动。

  骂谁呢?

  你骂谁呢!

  你他娘的才不是人!

  “那倒是让你失望了,我没有废掉。”

  顾玄风言语中夹风带刺,如果不是有六道轮回碑,他就真的是凡人了。

  “施主,来我佛清净之地,是谓何事。”

  佛门如来主面色如常,无视了顾玄风的言语。

  此时岁月,非彼时岁月。

  见佛门如来主如此,顾玄风也是失去了在言语上向他讨些便宜的兴致。

  “入大雷音寺。”

  顾玄风直接开门见山,也懒得说些什么废话。

  “那施主你入便可。”

  但佛门如来主的回答,却让顾玄风错愕,有些始料未及。

  顾玄风狐疑的看向佛门如来主。

  这老泥鳅,不会在憋着什么坏主意吧?

  “真的?”顾玄风说道。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真的吗?那佛门六法怎么修行?”顾玄风眯着眼突然问道。

  “阿弥陀佛,打诳语的不是出家人,老衲也可以还俗,待施主离去后,便再度皈依我佛门下。”

  如来佛主眯着眼睛说道。

  顾玄风:“……”

  你行,你厉害!

  果然,佛语的最终解释权,还是在佛手中。

  见佛门如来主真没有阻止他入大雷音寺,顾玄风才半信半疑半机警的踏入大雷音寺前的阶梯上。

  可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明明阶梯就在眼前,他却踏不上去。

  他费劲全力踏了上去,却是差点摔倒,好在稳住了身躯。

  “无与有的演化吗?”

  顾玄风心中呢喃着,这大雷音寺看来处于虚妄界中,从无至有的玄妙高深无比。

  但……

  “老和尚,你故意的?”顾玄风眯着看向佛门如来主。

  “阿弥陀佛,老衲话未说完,是施主过于心急。”

  佛门如来主继续眯着眼,可顾玄风分明看到了一种笑意。

  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

  顾玄风冷哼了一声:“你这捉弄人可是破了佛门戒律,你欺瞒得了我,还欺瞒得了自己?”

  “老衲可以还俗。”

  顾玄风:“……”

  瞬间,顾玄风以古怪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佛门如来主。

  真正的接触,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了解面前之人。

  对于佛的固有刻板印象,以及准帝与如来主的光环,让顾玄风认为这老僧该是一个苟言欢笑之人。

  但事实,并非如此。

  山外之人,永远不要说懂的山中之人的面目。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倒是我弱了下筹。”

  抛开以前与佛门的争斗不谈,现在这个佛门如来主,在佛法上的确说的高僧。

  “佛道不分家,顺应无为,顺应本心,也是一致的。”

  顾玄风说道。

  最初的佛本来就没有诸多戒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也都比比皆是。

  只是后来为了宣扬苦海道,坚定向佛之星,才有了现在佛一脉,以及与之匹配的诸多戒律。

  “大势至菩萨说的不错,施主果然与佛有缘。”

  佛门如来主诧异的看了顾玄风一眼。

  他并非诧异与顾玄风言语。

  酒肉穿肠过这种言语,随便拉出一个佛国众都能悟出,不值得惊讶。

  让佛门如来主诧异的是,顾玄风在一瞬间放下了对他的戒备。

  “施主,想入雷音寺,有两道。”

  “一为以力破之,二为本心通透。”

  佛门如来主呢喃,道出了要踏入大雷音寺方法。

  “你是说,我道心不通透?”顾玄风皱眉。

  “世俗多扰,人之一生,百事轮回,贪嗔痴三毒缠绕,总有后悔之事。”

  “何况施主年幼时做过太多错事,征战之时,也曾毁天灭地。”

  “人,只有忏悔过,直面过,才能通透。”

  佛门如来主不介意说一些事情,这无关痛痒。

  世上没有绝对的敌人,佛门与众生之争已败,当下的敌人是禁地。

  在佛门如来主看来,大世之中有两变数,其中一个就顾玄风。

  至于另外一个,是他佛门佛子。

  “施主,你可于此雷音前忏悔一生,灭尽一生悔恨,通透本心后,方入雷音。”

  “忏悔?”

  顾玄风一愣,看了一眼自己身穿的火红袈裟。

  “我若以力破之呢?”顾玄风问道。

  “当然可以,以施主现在的修为,足够踏足大雷音寺。”

  “我懂了。”顾玄风呢喃着。

  他仿佛看了一副画面,自己身穿袈裟,于佛前忏悔的画面。

  天机阁的莫阁主没有算错。

  不过,他也还是算错了。

  他这一生,回首凡尘,除了跪父母,他不跪苍天不跪地,不跪佛门不跪道。

  忏悔,永远也不可能。

  顾玄风一脚踏足大雷音前的阶梯上,浩荡的神威席卷整个佛国。

  他早已经做出了自己选择,不管有没有佛门如来主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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