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走后,艰难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黑衣面具人们也知道如果不能在小翠带人回来之前解决掉沈玥,他们的任务将面临失败。

  下手越发的阴毒狠辣。

  眼看着护卫们为了保护自己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沈玥握紧了手中的软剑。

  剑身上已是鲜血淋漓。

  偏生此时又落起雪来,沈玥又冷又痛。

  眼皮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她这边,只剩下一个车夫还能站起来,那佝偻的身影挡在身前,让沈玥眼角酸涩。

  小翠,你再不回来。你家小姐就死在这儿了。

  沈玥苦涩的挑了下嘴角。

  风雪茫茫中,她似乎听到了另一种脚步声,如大山挪移一般浩重。

  还有剑深入雪地,在石砖上划过留下的峥鸣声。

  她抬眼望去,看见一抹黑穿越飘雪,直达她眼前,横刀将一个敌人拦腰斩断。

  又一抬手,掐断了另一个敌人的脖颈。

  沈玥双眼大睁,敌人的血溅到她脸上身上,肠子肝脏从横切面流到她脚边。

  ——

  自从回来,谢瑾之便再没睡着过。

  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周围就会出现黑衣面具人残杀百姓的景象。

  往日里繁华热闹的京城,在梦中却是尸山血海,断垣残楼,大火在百姓的血上跳舞。

  而不论梦中的谢瑾之杀多少黑衣面具人,他们都会复活,当着谢瑾之的面继续杀人。

  焚烧,残杀。

  扑不灭的火,杀不死的人。

  那是修罗地狱。

  梦见的次数多了,就连清醒时耳边都会回响黑衣面具人猖狂、邪恶的笑声,还有百姓们的声声惨叫。

  唯有在沈玥身边,谢瑾之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好几日没有入睡,在归途的路上,谢瑾之伴着少女哆嗦的叫冷声阖上了眼。

  本只想小憩片刻。

  却不想结结实实的睡了一个好觉。

  没有做梦,像寻常的歇息一样。

  可谢瑾之还没睡够,少女的气息就消失在了身侧。

  逃不可逃的梦魇又随影袭来。

  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百姓被黑衣面具人劈成两半,怀孕的妇人被活生生刨开肚子取出还未成型的孩子……

  ——

  谢瑾之一把戳穿隔板,从底下爬起来。

  他双目猩红,双肩垂着。

  卷发凌乱,朱唇启而微喃:“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跳下马车,从尸体上捡起一把剑。

  目之所及,那些对沈玥动手的黑衣面具人与梦境中的恶魔重叠。

  谢瑾之原地站定,双腿微开,两只手扶上剑。

  雪花飘落之时,他向前拼杀。

  “表小姐,小心背后!”车夫警醒沈玥。

  沈玥回神,一个侧翻滚躲过突刺过来的敌人。

  她滚到谢瑾之身边,谢瑾之眸光扫过她,足下一点越过她,将突刺上前的敌人削掉一半脑袋。

  他的内力与武功都非同寻常,那些黑衣面具人对他来说如同切菜一般简单。

  几息功夫,还能站着的黑衣人只剩下一个。

  他被谢瑾之从胸前劈了一刀,仍勉强着站起来。

  目光死死的盯着。

  死士准则——即便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也要完成任务。

  只是这最后一人,经过这么久的缠斗,早已遍体鳞伤,站起来后连自杀的气力都没有了。

  他就是砧板上的一块鱼肉。

  注定任人宰割。

  谢瑾之拖着双脚走到那人面前,冻红的手举起剑:“杀……杀了你们。”

  “谢瑾之!”沈玥上前去,“不要杀他。”

  “不,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谢瑾之先是扭头看沈玥,那双漂亮的、会说话的眼睛中蓄满了迷惘。

  而后,他决绝的拒绝了沈玥。

  一次次重复,杀了他们。

  他的剑扎进最后一人的胸膛。

  一击毙命。

  沈玥看着最后一人的尸体,无声的叹息。

  她本想将这最后一人留作活口,看看能不能审问出幕后主使的。

  “谢瑾之,这次多谢……”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谢瑾之救下了她,沈玥想跟谢瑾之道谢。

  却看到谢瑾之拖着剑往外走。

  “谢瑾之,你去哪儿?”

  沈玥追上去,在谢瑾之身边时又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只重复着一句话:“杀了他们!”

  “谢瑾之?”沈玥这才发现谢瑾之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他双目通红,神情却是呆滞的。

  是魇着了,还是杀人太多走火入魔了?

  沈玥提高了音量,“谢瑾之,刺客已经全部被杀死了,我们安全了,你不用再杀了。”也没人可以给你杀了。

  “安全?”

  “对,我们安全了。”

  谢瑾之将‘安全了’这几个字翻来覆去的念了好几遍,眼一闭昏倒在沈玥身上。

  此时正逢小翠带着将军府的护卫们前来,瞧见沈玥被谢瑾之压着,正想说话。

  却被沈玥一个嘘声的动作喝住。

  “嘘,他是睡着了。”

  ——

  回到将军府,小翠给自家小姐塞了个新的汤婆子,又将沈玥用完的伤药绷带递给小丫鬟拿下去。

  小翠望了一眼东厢房的方向,小声对沈玥道:“小姐,真是大少爷救了你?”

  原本想看两厌的两个人,现在怎么还互相搭救上了。

  小翠觉得有点玄幻。

  别说是她,沈玥自己也觉得老玄幻了。

  这未来要杀她的人,怎么反倒变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还有就是谢瑾之那时候的模样……

  沈玥心中一涩。

  为什么么……明明他杀了那么多人,一点伤都没受。

  看向她的时候却还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大少爷有那么厉害吗?”小翠难以置信又困惑,但是她转念一想,谢明堂也很厉害,是她们的常胜大将军。只能说是虎父无犬子。

  沈玥叹息,“婶婶去哪儿了?”

  “我们去参加诗会后,夫人便进宫去陪皇后娘娘说话去了。”

  说来也是神奇,李妙华与其他什么王妃、夫人都处不好,唯独得了当今皇后的青睐,两人感情十分融洽。

  隔个十天半个月的,李妙华便会进宫。

  “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婶婶。”沈玥往后一倒,看着帷幕顶道。

  小翠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为什么啊小姐?你可是差点就死在风月街了!而且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人是谁派来的!”

  换言之,沈听澜现在其实处于很危险的境地。因为她们不知道这种事情是否还会再发生。

  小翠觉得,只有告知李妙华,才能更好的保护沈玥。

  “我知道那些人是谁派来的。”沈玥看向小翠,“现在大将军府还不足以与那人抗争。”

  告诉李妙华,以李妙华的个性,绝对会将京城搅得腥风血雨。

  小翠似乎想到了什么,微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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