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对上猊儿懵懂的眼神,小心安慰后压下心底的疑惑,重新在两位贵人的眼皮子底下好生侍奉。

  赵妨玉握住猊儿的另一只手,面上是掩不住的担忧。

  “肿的这样高,可伤到骨头不曾?要养几时能好?”

  太医抱着猊儿的小臂,缓缓试探,稍微触碰的力道重一些,猊儿便要喊疼,原先想说两个月的话也不由更为保守:“小殿下伤重,伤到了骨头,幸好上苍庇佑,否则若是力道再重一些,便……”

  “此时好生将养,待三四月后,也便与常人无异。”

  赵妨玉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这伤竟然这样严重?若是再重上一些,还要搭上猊儿的后半辈子不成?”

  太医觉得这话不是很对,但又觉不出是哪里不对,不过贵人发话,他便也默认了。

  总归他们是太医,只要将伤病治好,后续的那些,与他们总是无关的。

  皇后闻弦知雅意,着人将猊儿的伤势报与皇帝。

  猊儿的伤势背后必然有歹人下手,至于到底是杨家为了三皇子狗急跳墙,还是旁人家浑水摸鱼,都得一点点查验,如今当务之急,只不能让猊儿的伤白受。

  小太监很快回来,带着猊儿去了偏殿梳洗,赵妨玉此时才有时机将计划告知皇后。

  “香露之事,娘娘不必阻拦。”

  皇后看着赵妨玉如花一般的面容,那张宛如神仙妃子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仿佛刚才在皇帝面前,将万金难求的香露制作之法献于皇帝,换周擎鹤回来的人不是她一般。

  皇后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的赵妨玉脸上,最终只看清那双宛如琉璃的眼眸之中属于自己的倒影。

  “你对老二,当真是情深义重。”

  谁人能说一句,赵妨玉对周擎鹤薄情寡义呢?即便将来登基的人不是老二,她与周擎鹤当即和离,谁人也不能说她半点不好。

  赵妨玉……过于好了。

  赵妨玉抿唇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娘娘谬赞了,不过家中教导,女子当持身以正,为女则方。”

  方者,既为标准,底线,劝人严谨,齐整。

  赵家女眷,哪怕是家中最叫不出名头的赵妨云,出嫁后,也不曾传出半点不利于赵家的传闻。

  每一位女眷,都无形的践行着这条家训。

  皇后不再言语,也不在探讨赵妨玉到底爱不爱周擎鹤。

  总归赵妨玉手中并不是只有周擎鹤一张牌能打。

  与她合作的是赵妨玉,周擎鹤也不过是赵妨玉手中的一张牌而已。

  周擎鹤不成,还有猊儿,猊儿的受宠肉眼可见,背后还有没落的国公府,以及千年来有无数机会成为皇族但仍旧固守陇西的李家。

  若将来猊儿登基……

  皇后微微垂首,眼神虚焦一瞬。

  “总归,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护好容儿,你我方才长久。”

  赵妨玉没有应答,只是缓缓转头看向皇后,头上的朱钗光华熠熠,随着赵妨玉的动作,有一支格外闪耀,几乎刺了皇后的眼。

  “娘娘,当时的筹码,是若公主求援至陇西,我李家施以援手,绝不让公主在家门口受辱。”

  她可从没有答应过,要替皇后保护好周令容。

  皇后与赵妨玉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两人单从神色上都瞧不出什么胆怯,只不过皇后有求于人,但赵妨玉却并非是非要周擎鹤不可。

  物以稀为贵,等价交换已经是赵妨玉能给到皇后,最实诚的价格。

  “儿媳知道娘娘思念公主殿下,只是到底人不在大梁境内,总不能叫我们派支驻军过去。”

  大梁境内尚有天高皇帝远这句话,更何况出了国门,在旁人的地盘上挣扎求生。

  “只要公主求助,李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皇后长叹一声,没有讨到便宜,一时间也有些兴趣缺缺,香露之事赵妨玉说不必她管,她也不再过问。

  “猊儿的事,我会帮着查,旁的……等你夫君回来吧。”

  相比于猊儿,皇后自然还是更属意周擎鹤。

  至少周擎鹤的母亲,是一个好拿捏的疯子,而不是丹妃那样披着羊皮的食人花。

  赵妨玉行礼道谢,转身去了猊儿换衣裳的偏殿。

  猊儿刚好从里面出来,迎上满面关切的赵妨玉,疼的脸色惨白还要挤出笑来哄赵妨玉不必担心,赵妨玉蹲下身,牵住猊儿另一只完好的手,一步步带着他走出皇后宫殿。

  宫道上,一路寂静无声,待行到无人处,赵妨玉才将那小太监喊来:“我带你们主子去花园逛逛,这衣裳晦气,洗干净了送去佛像面前供两日,再找法师烧了,当是以衣代过,求佛祖庇佑。”

  阳光有些刺眼,赵妨玉觑了眼天色,叮嘱小太监立即去办,便牵着猊儿继续往燕云殿的方向去。

  赵妨玉的帕子落在地上,猊儿去捡,赵妨玉看着这孩子,两人视线长久的对视。

  猊儿眼睁睁看着赵妨玉的眼泪说来就来,盯着他又落起泪来。

  当即手忙脚乱的想要安抚赵妨玉,却被赵妨玉捏着肩膀无法蹲下,下一瞬,猊儿便听到赵妨玉毫无哭腔的低声在他耳畔说了句:“哭。”

  猊儿:“……?”

  下一瞬,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猊儿的眼泪一瞬飙了出来。

  “如今你哥哥不在,人人都能欺负咱们……”

  “你母妃正虚弱着,此事内情,且瞒一瞒,待她身子好些,再告知于她。”

  猊儿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哭的格外卖力,鼻尖都红了,远处盯梢的人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想说一句好一个孤儿寡母哭坟的可怜场景。

  赵妨玉的情绪说来就来,来得快去的也快,待两人收拾好,猊儿重新牵上赵妨玉温热的手掌,耳畔只有赵妨玉方才那一句:“此计拙劣,下回不可再用。”

  “衣衫上有破绽。”

  猊儿一路都在想衣衫到底哪里有破绽,直到到了孟言真身前,眼睁睁看着他母妃给他上了一课。

  这才知道,为何赵妨玉说他,此计拙劣。

  和他母妃比,他的演技确实拙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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