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碟带着剧组来到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下旬将近七月的时候,刘亮也来了。

  胡碟在这个月里,一直没有接收到张莫的任何信息。在来的路上,他内心也是非常忐忑的——张莫他能适应这个地方吗?或者,他还在不在?

  但是当他到达时,看到张莫正在教室里一句一句地教孩子们唱歌时,那副模样真的就是一个乡村教师。

  他的头发推得很短,不再像是一个明星应该有的发式。

  他的白衬衫穿在身上看上去很舒适很服帖,有一种让人看着舒服放心的质朴。

  而在这一个月里,张莫也仅仅和刘亮通过两次电话,每次电话里都跟刘亮说自己在这里过得很好让他放心。在听到刘亮要跟随胡蝶进组的时候,还嘱咐了刘亮做好一批采买。

  张莫瘦了,也黑了——这是刘亮的第一印象。

  张莫适应的很好,他没有骗人,他过得挺开心的——这是刘亮的第二个想法。

  放学的时候,张莫劝说好奇的孩子们放弃围观胡碟刘亮一行人,趁着天色未晚赶紧回家,好说歹说了一阵子,孩子们才一顾三回头的散去了。

  说是剧组吧,其实加上胡碟自个儿,也才5个人,精简得很。

  因为再也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他们住下,剧组则需要在教室里用课桌搭出床,第二天一大清早再把教室恢复原状。

  开机之前,校长把孩子们都集合到了操场上,做了一次别开生面的动员。

  至于什么是别开生面?刘亮表示不懂,反正小学的时候作文就是这么写的,差不多只要集合了就是别开生面。

  剧组是在到来的第三天开始进入摄制的,刘亮也是在同一天离开的。

  张莫饰演的大学生高聪,师范毕业后申请到云州支教,他的到来给这个偏僻穷远的山村小学带来了一场波澜。

  这对于他一个没有经验的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是重大的考验。

  这里的孩子散养惯了,也许今天来上一天课,明天就进山里玩了,要么就是不想来就不来,班级里总是做不到满人。

  而且几乎每一个孩子,都有些邋里邋遢的样子。

  男孩子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不是领口的纽扣不见了,就是裤裆的线开了,要么就是哪里被勾破了。

  女孩子还好一些,但是衣服都很很旧,头发蓬松不常梳理,有的孩子头发还打结长虱子。

  他面对的就是一班这样的学生。

  高聪和村长商量要做一次家访,村长穿着一件短褂,操着浓重的口音告诉他想去就去,但是这些孩子的家长一般都不在家。

  高聪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帮留守儿童。

  他从座位表的名单开始访起,而电影的节奏,便从高聪家访开始波动起来。

  所有的取景,都是实地,入镜的演员,都是班里的同学。

  胡碟是一个很会捕捉镜头的人,他既然决心只用一个演员,那就说明他需要比其他人需要更敏锐地去捕捉一些镜头。

  群山,炊烟,昏暗的灯,陡峭难行的路,云州山村的乡音,毫无表演经验的素人村民和孩子,都需要他用自己的导演视角去捕捉!

  胡碟的镜头跟随着完全素颜的张莫。

  没有刻意去脏化或者丑化,就是留着平头的穿着衬衫或者t恤的张莫。

  不知道胡碟是给村民和孩子们做了什么样的功课,在拍摄的工程中,这些“素人”并不经常NG,和张莫所饰演的“高聪”仿佛就在同一个平行的时空里。

  更多的戏,其实是张莫个人的视角。

  有高聪在房里备课的画面,有高聪一个人在山顶看云的画面,有他一个人走山路的画面,有很多他的独角戏,甚至都没多少台词。

  就是一个孤独的视角对着他。

  而通过高聪的孤独,慢慢的去连接这些孩子的时候,高聪看到了每一个孩子都在不得已的努力活着,也和这些孩子所处的困境更为感同身受。

  他们过早的承担了自己甚至是家庭里的责任,他们没有时间去关注什么是“生理和卫生”,他们有太多的事情是课外需要做的。

  喂鸡喂鸭,喂养放牛,照顾行动不便的老人,照顾还无法自理的弟弟妹妹。

  高聪的孤独,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而他的孤独,也正在被这个山村里的儿童们,慢慢填满。

  他不再经常去山顶望云,而是在不上课的时间,给那些磕伤碰伤的孩子涂药,给那些头上有虱子的孩子上药,洗头,给他们缝补衣衫。

  剧情的转折是因为一通电话。

  高聪参与的接力支教已经完成,他已经完成了任务。

  “之后的人有安排了吗?”高聪在电话这边问道。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高聪神色有些落寞。

  电影的进度不算快,但是也不算慢。

  最后一场戏,胡碟是打算“假戏真做”。

  最后一堂课,张莫(高聪)在讲台上和孩子们说今天这是自己最后一天给孩子们上课了。

  他告诉孩子们,要按时吃饭,不要天黑往山上跑,不要去往河里游泳,不要去大人看不到的地方。

  他告诉孩子们,要好好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按时完成作业。

  他告诉孩子们要注意个人卫生,勤洗手,勤洗澡,勤洗头。

  他告诉孩子们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家里的爷爷奶奶,弟弟妹妹。

  他告诉孩子们……

  张莫一边说一边眼泪止不住的流,孩子们也跟着嚎啕大哭。

  看着一张张孩子的脸,张莫再也控制不住地背过身去,朝着黑板,脸埋到自己的手心,控制不住的耸动自己的肩。

  cUt。

  镜头外,所有人都跟着一起流泪。

  没有人可以告诉这些孩子,你只需要开心快乐的长大就好了,其他事情有爸爸妈妈来做……

  他们需要告诉这些孩子,你不能只照顾好自己,你还要照顾好家里的人!这多么残忍!

  他们不也是祖国的花朵吗?

  可能他们只是祖国的野花?

  放学的时候,张莫把之前让刘亮带来的67个书包、67个文具盒、67套文具,全部分发给孩子们。

  孩子们或许是习惯了“分别”,在眼泪后,他们得到了崭新的书包和文具,又重新冲着张莫高兴地喊电视老师电视老师!

  在最后的合照里,张莫站在三位老师的身旁,立得直直的,好像他也是伟大的他们中的一员,和孩子们一起微笑着。

  这是他的毕业照,属于他在这个学校的毕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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